寒风透过东侧坍塌的飞檐灌入,将残破的《地藏经》吹得猎猎作响。
西墙泥塑神像独眼正对灶台,被蒸汽熏出暗红血泪。
锅台下渗出金丝,吞噬血葫芦僧后悄无声息地缩了回去。
只剩下地上一件破碎的袈裟。
人死了,连骨头渣都没有剩下。
我把用婴儿血刺绣黑的藏经的袈裟扔在火中,耳边隐约传来婴儿啼哭声。
地砖裂缝渗出暗红泥浆,如血脉般汇聚至灶台底部。
马三通将罗盘平置于香案,盘面“天池”指针忽逆时针飞转。
“丑未地脉倒逆,癸水犯雷火位!第二个阵眼,当在此庙中。”
我一剑挑灶台上的铁锅,下面是个一丈深的黑洞,里面有尘微石闪烁着微光。
“就在这里!”
他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
我苦笑一声,“所有金丝都是从锅底渗出,天道也好,天机幻境也罢,终究是一口吃人的大锅!”
马三通说有道理。
他取出三角黄色小旗,以血写上镇煞符,把罗盘递给我,“帮我拿一下。”
转身跳入洞中。
手指触碰到罗盘时,怀中玉佩忽热,眼前闪出一行字
马三通,镇武司营造房监正。
他,竟是镇武司的人?
罗盘一尺见方,与丙七区墙上的罗盘有几分相似!
背面扁平,有一个凸起、一个凹槽,下面有一行歪斜的小字师兄怕黑。
……
“搞定!”马三通封死第二个阵眼,爬了出来。
“你是镇武司的人?”
“你都知道了?”
马三通先是惊讶,旋即释然,“不错,镇武司营造房五品监正马三通,与赵监正是同僚!”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身份!
难怪一进天机幻境,就主动与我套近乎。
“这次行动是赵监正统筹制定,因为你加入,临时改变了计划。”
马三通一番解释后,我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天机山庄与镇武司渊源深厚,是天道金税大阵的承包商之一,也是朝廷真气税大户。
每年上缴真气税高达百万两。
可是赵无眠身为青州监正,在审计时发现天机山庄的产业,远没有他们描述的那么赚钱。
后来发现每年都会有几笔高额收入来路不明,而且前后都会有武林秘籍争霸、天机卷现世、天地英雄会这种活动,于是从两年前开始布局调查,而这次认亲和遗产处置,正是他们渗透进来的机会。
敞开之后,马三通也不再有所隐瞒,“以前只是怀疑,没有证据,这一路我收集到足够证据,青州镇武司就对天机山庄立案调查。”
我觉得奇怪,“你是营造房的人,又不是赵监正手下,为何要冒险?”
马三通神色一变,望着手中的营造罗盘,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我是鲁班门人,曾经有个师弟,与我一同进了镇武司。”
他扯开衣襟,锁骨处半枚鸾鸟符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当指尖触及时,符纹竟渗出墨汁。
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残经上,恍惚间化作双头傀儡,一个在哭诉,一个在绞紧墨斗线。
“《周髀》有言测日量地观星计人,四象缺一必生妖孽。”
马三通手指在香案画出四象限图,“天机山庄的阵眼,正是按这四象排布。”
“两年前陈富贵以‘修缮宗祠’为由,向镇武司借调营造房匠人。师弟发现天机山庄用‘活人桩’打地基。他想揭发,却被陈富贵诱入阵中……”
“我亲手用墨斗线绞碎他心脏,否则他的魂魄会被炼成永世守阵的‘人桩灵’。”
我忽然记起,我问他是什么人时,他回答自己是“赎罪之人”。
原来他是为亲手杀死师弟而背负良心上的谴责。
罗盘突然震颤,盘面浮现龟甲裂纹。
马三通把罗盘反扣在桌上,抚着罗盘凹槽下“师兄怕黑”的小字。
“鲁班门阴阳罗盘,一盘双体,我和师弟一人一个。”
“他临死前用《缺一门》禁术,在我命宫刻下这半枚鸾鸟符——半年前,每到深夜,鸾鸟符中渗出黑血,我怀疑有人拿到了师弟阴阳罗盘搞鬼,所以才决定来天机山庄一探究竟!”
我心中有些不舒服,原来天机山庄的事赵无眠都知道,自己也是被她利用了。
……
已是深夜,我与马三通在破庙中对付了一晚。
次日一早,马三通搞来了些野果
——破庙里的东西,是坚决不能碰的。
简单吃了些充饥,我们又起程寻找第三处阵眼。
穹顶上的数字又开始跳动。
新的杀戮游戏,又开始了。
将近百名武者,在方圆十里的修罗场内展开着一场追逐、杀戮。
他们隐匿在各个角落,想着生存、想着杀人,想着用天机笔逆天改命。
却浑然不知他们早已沦落成天道大锅里的一粒米、一块肉。
整个上午,马三通的罗盘都在乱转。
似乎有什么东西,影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