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朝一步迈到沐慕面前，锃亮的皮鞋在地板上发出闷响，“你是一个律师，刑辩律师，不要感情用事。”
他的声音低沉而冷硬，每个字都像冰块一样砸在沐慕的身上。
感情用事对律师没什么好处，更何况律师需要做的就是满足甲方的要求。
公司当然需要用最简便的方式洗白自己，把自己和命案摘得清清楚楚，减少损失，这件事再拖，公司里所有艺人的广告通告都会停，损失谁来承担。
“感情用事？”沐慕突然觉得好笑，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江朝，“你说我感情用事？这就是你要我离开这个案子的理由？”
“不是感情用事吗？”江朝冷笑一声，一步逼近沐慕，“你的甲方是死者家属还是经纪公司老板？连甲方都搞不清楚，你想转正？”
江朝和沐慕针锋相对。
沐慕睫毛轻颤，她压低了声音，“是我的错，我以为律师的天职就是在真相之下完成甲方的要求。”
是她搞错了，律师是要服务于委托人的，又不是服务整个案子。
“小号是我捏造的吗？难道不是真相吗？”江朝眯起眼睛，额头上的青筋凸起。
沐慕偏过头去，声音压得极低，“对不起，我错了。”
说完，她猛地抓起办公桌上的手机，用力撞了一下江朝的肩膀出去了。
江朝转过身看着沐慕的身影，他两只手撑在办公桌上缓了好一会。
沐慕坚持到下班，六点半一到，她提着包包就往外边跑。
她不想撞见江朝。
说实话，江朝说的没错，但是他就是利用了舆论，利用舆论让经纪公司隐身了。
经纪公司的初衷也从来不是真的找到Tedd去世的真相，而是规避风险和损失。
公交车站牌下边，几个员工凑在一起八卦。
“你们听说了吗？江律好像训了沐慕。”
“因为沐慕多管闲事让那个死者家属进来吧！她有病吧？干嘛把臭苍蝇招进来？”
“她清高呗！要以一己之力帮那个小明星找到真相，要真这样甲方的钱谁去赚？律所喝西北风啊！”
“就是啊！她清高什么？她花的钱江律送她的礼物，不都是律所这样赚的钱，装什么逼啊！”
沐慕被挤在人群后边，这些话却清晰地传进她耳朵里，又像是针一样细密地扎在她的皮肤上。
他们说得没错，她花的钱，就是律所的律师们这样赚来的，江朝也没有歪曲事实，可是她心里就是过不去这一关。
如果当初她养母的死没有舆论发酵，没有出现同样的情况，那个图书馆一定在她或者沐颢手里。
他们姐弟也不至于沦落到四处搬家租房子，看见眼色。
她痛恨引导性的舆论。
“滴滴——”
四周的奚落声戛然而止。
江朝那辆宾利停在公交车站旁边，副驾驶车窗降下来，言秘书探着身子温和地叫沐慕。
“沐助理，上车，会见当事人。”
沐慕在众人的唏嘘声中上了车。
她一抬头就看到后视镜中的江朝。
沐慕小声嗫嚅了一句，“我的当事人现在不在。”
言秘书在一旁打趣，“江律的饭局而已，沐助理，你是不是加班过头了，太认真了。”
“饭局……”沐慕有些不情愿，她不想去饭局。
江朝的声音冷冷的从后边传来，“沐助理有意见？”
他要培养一个合格的律师要耗费多大精力，过分的同情心和共情能力只会让刑辩律师输掉案子。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真相的。
半小时后，宾利稳稳地停到了云雀会馆。
言秘书并没有上楼，沐慕跟着江朝一起上了二楼，拐进最里边的包厢。
站在门口，沐慕透过门缝看到一对夫妻，好像还有一个小朋友，她听到小男孩玩玩具的声音了。
服务员打开门，映入眼前的是一张红色的大圆桌，和沐慕刚刚看到的一样，一对夫妻，还有一个脸颊红彤彤的小男孩，大约四五岁的样子。
男人大约四十岁，看到江朝进来了立刻起身过来握手，“江总！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
“李董好。”江朝伸出手附在男人手上，另一只手搭在沐慕的腰上，“这位是我太太，沐慕。”
沐慕愣了一下，她回以一个职业性假笑。
“江太太好，早就听说江总身边有一个得力干将，没想到就是江太太。”李夫人也走过来和沐慕寒暄。
入座以后，沐慕坐在江朝旁边，她用手捂着嘴和江朝说悄悄话。
“不是应酬吗？”
不应该介绍她是助理吗？为什么是太太？江朝又想干什么？
江朝那双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她，外人看了都觉得宠溺，“我说过，如果你听我的话，我把你介绍给他们。”
沐慕没说话，她只是偶尔应答一句。
晚饭进行了一半，沐慕去了趟洗手间，一出门就遇到了刚才那个小男孩。
那个小男孩扯开嗓子叫沐慕，“阿姨！阿姨！阿姨！”
沐慕俯身看着他，“小朋友，你需要帮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