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干到文官顶层的人物,无一不是视野开阔。
既看得见改革成功的好处,也看得见制度传承的优势。
也正是因视野开阔,那些大人物能够看到的更多,着眼于全局,并预见改革失败的坏处与制度僵化的劣势。
而之所以有保守派和改革派,无非是利益纠纷与政见问题。
一个人究竟是保守还是改革,往往是综合量化,权衡利益后的结果。
并且,无论哪一个派系,都可以又分为改革派与保守派。
派系的保守与改革并非是固定的选择,这取决于党魁的决定。
同样,一个人究竟是保守派还是改革派,也取决于其一生的经历。
不少官员,其前半生的政见往往与后半生背道而驰。
改革派变保守,保守派变激进。
也因此,对于那些大人物,特别是阁老、尚书一级的人物而言,考试的贡士究竟是保守亦或是改革派,并不重要。
一则,其派系内本身就存在保守派与改革派,并不稀奇。
二则,双方注定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不存在政治利益纠纷。
三则,改革派与保守派并不是标准的派系划分。
于文官而言,改革与保守仅是政见,更像是一个“临时派系划分”,唯有在要实行改革事宜时才会出现改革派与保守派。
事实上,真正的派系划分是以阁老为首的六把椅子代表的六波利益集团。
那才是真正的派系!
政见≠利益集团!
而利益集团,才是真正的派系。
这些阁老在意的唯有一个东西--纯粹的洞见本事!
无论是保守派,亦或是改革派,都不需要测试新晋进士政见的问题。
毕竟,一旦步入仕途,新晋进士究竟偏向于那一方,甚至都不需要特意甄辨,就会自动显现。
保守与改革,重要吗?
可重要,可不重要,最起码在殿试时并不重要。
尚书是如此,阁老也是如此,皇帝就更是如此。
江昭了然。
这道殿试题,表面考改革派与保守派的区分,实则考贡士们的视野格局。
单纯的批判改革派或者保守派,那就是视野格局不够,尚未跳出派系的浅显划分方式,洞见考题的水准也不高。
一个派系,什么时候选择改革,什么时候选择保守,并不是固定的结果,而是一个动态平衡。
若是保守与改革兼备,选择找一个平衡点,那就说明考生视野格局不俗,已经跳出了所谓的改革派与保守派这种粗糙的划分。
半响,江昭奋笔疾书起来。
“臣对:名器实利,皆不可偏废。昔者管子佐齐,仓廪实而礼义兴;商君强秦,法令行而国威立。今圣朝承平,当审时度势......”
一篇文章,洋洋洒洒,酣畅淋漓,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滞涩之意。
“臣草茅愚昧,惶恐待罪。”
二字落下,江昭长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一手的好字,一篇好文章啊!”
江昭一惊,下意识的回首一望。
只见那人两鬓微白,一身龙袍,可不就是官家赵祯?
殿试期间,考生无需起身向君王行礼,赵祯微微颔首,缓步走向其他地方。
游荡了一会儿,似乎再没有找到心仪的文章,赵祯摇着头,又走回御座批示奏折。
江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长长舒气。
稳啦!
.......
殿试一途,唯策问一场,贡士咸就天子所问,陈己见、献良策。
天子视诸生之对,分其为三甲,一甲赐进士及第,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名义上,殿试的主考官唯有天子一人,一切皆有天子定夺。
不过,三四百位贡士的卷子,天子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一一批阅。
为了不耽误科考大事,天子往往会抽调文臣协助批卷。
自此,一伙“含权量”高到离谱的批卷官也就出现。
此次殿试,以内阁六位阁老担任读卷官,宰辅大相公富弼为主读卷官,其余五位阁老为副读卷官,兼有吏部尚书、礼部尚书、刑部尚书、翰林学士、国子监祭酒、太常博士等一十二位重臣一齐读卷。
近四百份卷子,十二位重臣批阅。
此间,天子特意辍朝,观臣子读卷,以免有沧海遗珠之恨。
耗时约三天,公认的名次已然有了结果。
......
东华门外。
三百余位贡士齐聚,尽皆肃然而立。
左右有禁卫军持金瓜斧钺而肃立,旌旗飘扬,笙箫奏响《鹿鸣》之章,或而转《广陵散》,尽是肃穆之意。
往外一些,则是特意来观东华门外唱名的皇室宗亲,官员女眷,非富即贵。
“咚!”
一道钟击长吟,乐音消失。
一时间,由动转静,场内越发肃穆,人人噤声。
垂拱殿,文武百官执象笏而垂首,举止庄重。
官家赵祯端居龙椅,双手连着袖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