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彻夜未眠。她没留心,抱着她的男子亦整宿未眠,目光一直盯住她。
次日,顾柏舟一早便出去帮她打探消息想办法,丁香带回囚车行进路线。
“你确定是途经马行街、垂柳街、宁通巷、盂兰街,最后才到东牌楼街中心的刑场?”莫无名再次确认。
丁香肯定地点头。
“这几条街道中,只有宁通巷最为合适。”江晚岑思忖片刻,“宁通巷一贯进行马具马匹交易,人流并不紧凑,其他大街有老百姓频繁来往,一旦造出动乱,恐伤及无辜。此外,宁通巷多马,容易造成意外,并且巷子旁四通八达,利于救人后迅速脱身。”
“丁香。”
“属下在。”
“你明日派一队人暗中疏散宁通巷的百姓。”她说完又蹙起眉头,“另一队人掩护劫囚。”
丁香毫不犹豫道,“是,主子。”
“为师帮你去救人,你只须让人拖住押送囚犯的官兵和锦衣卫便好。”莫无名猛然出声。
“师父——”她刚要拒绝,立马被打断。
“此事就这么定了,不必多言。”莫无名幽深的眸中现出郁悒之色,“明日你定不能出手,你需露面跟着囚车,丁香面熟也不便动手,再者锦衣卫那群人难缠,只有为师最合适。”
“去准备吧。”他吩咐丁香。
丁香走后,他温和地弯了眉眼,“记得拿柄匕首防身,你在世人眼中并非武学高手。”
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师父,您的大恩徒儿没齿难忘,以后若有需要徒儿的地方,即使要徒儿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她跑到房中衣柜里翻出那把手柄上镶有蓝宝石的匕首,藏到腰间。
莫无名没有反驳,只是神色淡淡地跟在她身后,“晚岑,你活得太累。为师还记得,你儿时一直寤寐求之的还是一壶酒,一匹马,仗剑走天涯。”
她摸匕首的动作一顿,复又无所容心地一笑,“师父,我出不去了。”
“您先歇着,徒儿还要出府一趟。”
女子瘦弱的身影让莫无名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场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怏怏不乐地把玩手中的竹蜻蜓。
稚嫩的脸庞上爬满与年龄不相称的忧愁、倔强、成熟与仇恨,他从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她变化许多,只是儿时那份倔强一直未改。
他本不该,也不能收她为徒,可如同中了蛊般不受控制。
或许,明日事毕,他该找那人拿回梅花令,冤冤相报何时了。
次日,建京城内酒楼等店铺紧闭门户,男女老少、家家户户走出门来,朝着一处走去。
那便是位于东牌楼街的刑场。
一辆辆囚车从锦衣卫官署出发,为首一辆囚车里关押户部尚书齐慨,接着才是她阿兄,后面的囚车里皆是此次妖书案的涉事朝臣。
司徒礼骑马走在最前头,瞥一眼人群中女子凄惨的神色又收回视线。
江晚岑一路跟在囚车旁,心口窒闷,有些难以呼吸。
阿娘在府上由杜仲陪着,没人敢告诉阿娘这件事,等到救出阿兄,她再与阿娘细说。
顾柏舟在身边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大手牢牢握住她的。
她的目光一刻不移地锁定江卿时所在的囚车。
几天不见,江卿时瘦削不少,气色虚弱,两颊明显的内凹,唇边安抚的笑意依然不变,用嘴唇无声地对她说些什么。
从唇形依稀分辨出,他在说“听话,回家”。
她的眼眶又一热,生生忍住。
沿途的百姓越发多起来,每人脸上神色凝重。
有人说:“江大人菩萨心肠、文采名扬天下,如今得此身首异处的下场,唉!”
又有人说:“当真荒唐极了,当年那件妖书案并未查清,也是这样草草了结。今时这件妖书案依旧如此,这天下果真没有王法了吗?”
“慎言,这些哪是我们寻常百姓能改变得了的?小心掉脑袋!我们还是考虑明日猪肉菜品会不会涨价来得实际!”
囚车途经好几条街道终于将要转入宁通巷,百姓的流言蜚语悉数传入她耳中,或觉嘲讽或觉可惜或觉事不关己。
她随着跟入宁通巷,巷子变窄,囚车肉眼可见地慢下来。在人群中,她看到易容的师父和丁香。
时辰快到了。
众人本来还在窃窃私语,只见巷中忽然不知从何处跑出几匹嘶鸣的骏马,冲散整支囚车队伍,又不知从何处冲出一队作寻常百姓打扮的人直奔囚车而来。
司徒礼眼神一凛,怒喝,“来人,杀。”
一时间,人群尖叫声、马匹嘶吼声、刀剑铿锵声滚滚而来。
“我们去安全的地方躲好。”顾柏舟拉住她的手往外围走去。
她不放心,想再往阿兄的囚车处看一眼,一不留神人群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