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时的兄妹,悄然拿反了剧本。
百晓生低头笑了笑,他不知道妹妹现在是什么模样,但他相信,只要看一眼,他就一定能认得她。
那是血脉相连,是思念成疾。
只可惜,他虽是四海八荒塔的主人,塔里罗列了整个修真界的信息,对旁人而言,百晓生是尽知天下事,可午夜梦回时,他不过是失去妹妹的可怜人。
他知天下,却不知自身。
他为众生答惑,却难解自苦。
“或许这就是命吧。”百晓生轻声喟叹,握紧缰绳加快速度往四方城内赶去。
须臾二十载,青年从头到尾都写满了遗憾。
他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却亲人离散不得所求,他风华正茂容颜绝世,却身染重病寿命有限。
他一生圆滑,却处处难圆满。
……
金絮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非青非白,而是喜房里灿烂的正红色,像流霞织锦。
不知道是照明月习惯了用好东西,还是他有心替旁人准备,但没用上,这才让她和慕长玉捡了便宜。
金絮低头挽了挽喜服的袖子,精致的衣袍绣着金凤暗纹,还缀了细小莹润的珍珠点缀,无一不精致,无一不用心。
只是对她而言,稍微修长宽大了一点。
“这应当是他亲手做的。”抱胸倚在床边的少年缓缓回眸,眼底含着一抹笑:“你醒了。”
毕竟刚神交过,金絮有些不好意思和慕长玉对视,垂眸道:“你的衣服倒是合身。”
慕长玉也有些意外,他的个子如抽条的春笋,能碰上合适的衣裳并不容易。
“你看,阵法失灵了。”金絮突然开口,指向房门处,那里原本有水波一样的结界,如今荡然无存。
慕长玉早就发现了,看来是神交钻了空子,只是他一直在等金絮恢复意识,所以寸步不离。
“那我们出去?”金絮试探开口,话落又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元帕,脸颊赧然。
双修阵是死物,能投机取巧,照月白可没那么好糊弄,她手比脑子快,一下就咬破了指尖,滴了一点鲜红上去。
“你……”慕长玉欲言又止。
金絮抬头:“不然呢?我怕他一气之下打死我们,你前师父真是个老古板。”
行为古怪,思想封建,还自己绣嫁衣,金絮又看了一眼床柜和梳妆台,上好的古木隐有暗香,光泽流转,雕刻着一朵接一朵凤凰花,栩栩如生,巧夺天工。
“慕长玉,这不会也是他做的吧?”
少年在过去的记忆里寻找蛛丝马迹,终究是点了点头。
“其实他不擅长这些。”慕长玉抬指拂过花瓣,道:“小时候,我第一柄木剑是照月白削的。”
“做的很烂。”
“后来,他听傀儡城里的巫医说,凤凰花能沟通亡者,就一门心思学着雕刻,还学姑娘家绣花,做起了女子的嫁衣。”
慕长玉弯腰捡起那块元帕,解开反吞蛊后,他眼睛的弊端又暴露出来,看不见色彩,只知道浅灰上面多了一点浓重的灰色。
明明没发生什么,他却红了脸。
“骗不过他的。”他低声无奈,却又很温柔。
金絮垂头丧气,并没有发现少年悄悄把那方帕子叠好,收进衣袖里。
“骗也不行,打又打不过,”她轻声喃喃,自己写的剧本,跪着也要走完。
只能说事到如今,天道亡我之心不死啊。
她站起身,像是下定决心般:“慕长玉,如果待会,照月白让我们自相残杀,你一定不要心软。”
她始终抱着一丝穿书者的侥幸,或许她死了,就能回到现实。
她受够了所谓的通玉凤髓体。
不管是她了解到的修仙世界,还是眼下,做炉鼎的似乎永远是女子,从未听说男子有这种体质。
凭什么?
就好像女子的价值只有床榻上云雨之间那点事。
明明她也可以握剑,能修炼能迎敌,在其他修士眼里却与货物无异,被他们争先恐后地抢夺。
“我做不到。”慕长玉突然开口,“我的剑锋永远不会指向你,但如果你心里是那样想的,我能帮你。”
如果你厌倦了这具皮囊,我能给你一具新的。
因为神交的缘故,慕长玉比原来更懂金大小姐的心意,他最近也在想,自己总归是要死的,若他死了,随月生还没下落,那大概无人能庇佑金絮。
他能做的,要么是想办法把自己的修为留给她,要么是把她托付给同父异母的弟弟谢惊尘。
在那口含神谕而生的圣婴身边,总是要比世间其他地方更安全。
但谢惊尘未必就能护金絮一辈子。
谢惊尘至真至纯,心无杂念是好,但也难免被人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