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泥，黏黏糊糊，手指抓进去，像是插进一软绵软的面。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头顶那片天越来越小，徒手挖的坑越来越像个井，她的指下突然一磕碰，才抓到了什么硬邦邦的玩意儿。
她用力向那东西攥进手里，站起身，迎着头顶昏暗的光一看，就见到白皙的掌心里，一个破布包裹的东西露出了半边来，被泥土裹着。凤栖捏了捏那东西，等手上起了白气，高温烘烤下那绵软的泥变成了干巴巴的粉，湿漉漉的破布也变成了干燥的皮。一枚金珠终于滴溜溜地滚了滚，在她两指间暴露出来。
“呵...”她控制不住地笑起来。在这破落的宗门守到今日终于拨得云开，后山封印解除，宝珠重出世间。这三年来日日夜夜心心念念，如今一场雨，也算是应景地久旱逢甘。
那块松垮包裹着金珠的破烂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皮，正面像是被火烧过，泛着焦黑，翻过来一看，皮面上写了三个含义不明的字：[山来了]。
凤栖跳回地面上，又把那金珠子翻来覆去地看，暴雨中她浑身上下都是泥，连指甲缝里都是黑的，可是脸上的笑越来越大。
这么笑了一会儿，余光突然见到一点亮白，转过头，对上了一张漂亮的脸。与她对视的眼睛瞳色略浅，犹如北地寒星，令人过目难忘。凤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瞥了一眼对方指着自己侧颈的剑，砸了咂嘴：“什么人？走路没有声音？”
“你是何人？为何杀我师兄？”
少年发怒的音色，不答只问，凤栖看着对方站得笔直，四周暴烈的雨水似乎无法近他的身，在离他半尺的距离就自动弹开了。她歪歪头，也不管对方近在咫尺的那柄剑，肆意又挑衅似地：“他挡了我的路，不该杀吗？”
“...”
凤栖向后一仰，少年剑锋贴着她的头皮擦过，又突兀地转回来向下凌厉一劈。于是她迎着剑身当头一点。那把剑似乎十分不凡，被她这么一指头戳上去，也只是蜂鸣一阵便无大碍，倒是那少年，猛地后退了几步，只停顿片刻，便又提剑袭来，眼中怒意涛涛，仿佛火焰。
那样一双漂亮的眼睛，仍然年轻得没尝过恐惧的滋味儿，带着淋漓尽致的冲动和勇敢。凤栖心底一动，手上的力道收了去，在对方穷追不舍，凌厉剑意下左闪右避，偶尔在他手腕一推，剑尖一点，少年被她这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激得越发恼怒，咬着牙，红艳的唇抿得紧紧。
凤栖看着他，不自觉眼睛里带了点儿笑意，身形一停，随手拨开他的剑，刚要说些什么，冷不丁背后一阵劲凤袭来，有人一掌击在了她后心。
砰地一声那掌击实，煞那间邪风四起，四周气流乱窜，头顶的雨被逼停短暂一瞬，静默半晌，如瀑般加倍倾泻而下。
凤栖站在原地，动也没动，转头看向那偷袭之人，冷冷道：“你想死么？”
那偷袭之人身穿蓝袍，黑发玉面，举手投足间颇带几分仙味儿，实在道貌岸然。他一击不成急急收手，见凤栖停了先前戏弄的撩拨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连忙一侧身，对少年喊了一声：“萧煜，过来！”
萧煜收了剑，强压怒火，回头看了凤栖一眼，那双瞳仁在阳光下略显浅淡，让他看上去如同一只雏鹰，羽翼未丰，只初显锋芒。而他想走，凤栖也不留，只盯着那蓝袍人，等他走到对方身后站好，才突然开口问道：“前辈修为深厚，想必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可否告知名号？”
蓝袍人看了她一眼，将萧煜护在身后，神色莫名：“剑阁，姜钧心。”
凤栖闻言笑了笑，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没听说过。”
姜钧心叹了口气，不与她争口舌，抬眼望了望不远处半死不活昏在地上的青年，手指在腰间剑柄上摩挲半晌，才道：“我那徒弟修炼三十载，给你一拳打断筋脉，不知要修养多久………剑阁轻易不伤人性命，今日若庭生无恙，我可饶你一遭，但若...”
“若他身死魂消，你又能奈我何？”
“年纪轻轻，杀心如此之重，可不是什么好事。”
“先管好你自己吧！”
凤栖踢断旁边碗口粗的树干，而后原地翻身，将断木一脚踢出，顿时那枝桠稀薄的树干便如同一支巨箭般，带着雷霆之势向姜均心射去。
...
不过傍晚时分，剑阁那座黑压压的庞然大物就停在了南落的上空。
乐语跟着其他人一起仰着脖子看那巍峨的楼宇里走下了人。白衣飘逸，腰间配剑，到了他们跟前，视线扫了一圈，对在场所有的脸都带着一视同仁地傲慢。
周围的人推推搡搡，惶恐的情绪像是疫病蔓延。乐语在那乱糟糟的一团里，远远地，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跟着人走出了那座森严的宫殿。她以为自己眼花了，抬手揉了揉眼睛，再一眨眼，还没来得及往那边儿看，肩膀突然被人一拍。
她回过头去，见到凤栖对自己挑了挑眉毛：“看什么呢？”
“找你呢，这么半天，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