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过后，云曦就感觉永琰怪怪的，不光来得比往日更勤了些，就连每次看自己的眼神也不大对劲儿，总是透出一种绝对不是他该有的温和似水的感觉。
云曦只觉得可能是那天自己说的什么话戳中了永琰的神经，决定不理他的反常。
反正她是该吃吃该喝喝，对永琰的态度一点也没变。
随着春日逐渐到来，柳絮纷扬，天气也渐渐暖和起来。
在这万物复苏的日子，后院里却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侧福晋完颜氏病危了。
这次是真的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太医院的人已经会诊过后禀告了永琰，内务府也在准备喜木，就等着完颜氏薨逝了。
因此，近日整个嘉亲王府的氛围都有些沉重，连下人们走路做事都静悄悄的。
福晋也在请安的时候敲打了一通：“完颜妹妹怕是不好了，近日各院里都警醒着些，别做出什么事来让爷厌烦，后院的人都吃不了好。”
完颜氏虽然常年卧病，但当年也是圣旨赐婚的侧福晋，虽不是满洲八大姓氏，也是上三旗出身，因此永琰也素来优待。
当得知完颜氏病危的时候，他沉默了半晌，还是去了完颜氏那个寂静朴素的院子。
病床上的完颜氏已经瘦得快看不出当时秀美清丽的面孔，只余下一副病容。
她见永琰来了，吃力地笑笑：“爷来了，妾身怕是没力气给您请安了。"
永琰沉声道：“你不必多礼，好好躺着将养身子才是正理。”
完颜氏面色凄苦：“妾身自己的事情身子自己清楚，怕是已经好不起来了，内务府也怕是早就准备好妾身的丧事了。
妾身这一辈子都活得像一场梦，当初也是满怀憧憬的嫁入王府，谁知自己的身子骨如此不争气，不仅不能服侍王爷，还整日拖累阖府的名声。
妾身入王府不过三载，就病了三载。
如今也是梦醒的时候了，妾身这一辈子实在没意思的很，女子一生所求，夫君儿女之情，妾身都不曾尝过。
妾身如今只有一个请求，还望王爷答应。”
永琰听完颜氏说了这么多，一时间也有些诧异。
他也只在完颜氏刚入府那时宠幸过她几次，后来完颜氏身子逐渐不好，汗阿玛也对她不满。后来他虽然也时常赏赐完颜氏，但到底看她的次数少了。
如今，竟不知她熬得如此艰难。
他叹了口气，罕见地有些内疚：“你说吧，只要不过分，本王会答应你。”
“妾身希望，妾身走后，不设享祭，不留神牌，妾身希望来生再不入皇家。”
永琰起身：“入皇家之事非你所定，也不是本王之意。此生你所求所憾，都是身不由己罢了。本王…答应你，希望来生你的愿望可以实现。”
是啊，身在皇家，谁不是身不由己。
他是被汗阿玛与朝臣逼得身不由己，额娘被孝贤皇后的死和后宫的阴私逼得身不由己，
福晋被内心的嫉妒和不满逐渐吞噬，曦儿因为皇家的一纸赐婚不得已入王府为妾。是的，聪慧如永琰，如何看不出云曦那内心深处一点点的不情愿。
就连那看似高高在上，身为九五之尊的汗阿玛，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永琰看着已经闭上双目，仿佛睡着了的完颜氏。沉默良久，终于回了前院。
第二日，云曦就听说了完颜氏薨逝的消息。
云曦倒是不用给完颜氏守灵，但她也将身上的衣服换成了素淡的颜色，首饰也只戴了银质的簪子和绢花。
她到完颜氏院子去上香的时候，后院的侍妾格格和小辈们都到了，除了二阿哥绵宁在宫里回不来，倒是个个看着都很伤心。
云曦到完颜氏的灵前上了柱香，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算是默哀。
她环顾灵堂，亲王侧福晋的丧礼很简单，停灵一日后就要入葬。王府中也只有侍妾们和小辈服素七日便可。
毕竟，完颜氏并没有自己的亲生子女。
云曦突然有些莫名的悲哀。她知道自己被指婚进来就是因为完颜氏身子骨坏透了，嘉亲王需要一个面子上过得去的侧福晋，而不是一个病秧子。
或许，自己的到来也加速了完颜氏的逝世吧。
云曦可不想自己的生活过成完颜氏这个样子。生无人问津，死无人悲哀。
虽然很多皇家女子都是这样，但她绝不要是这么个下场。
云曦默默决定自己要护好自己的身体康健，同时…尽量晚些生孩子。
福晋就是生孩子太早了些，才会损了根本。后面不断小产，更是雪上加霜。
因此云曦决定万事还是以自己的性命与康健为先。
躺平曦有了比躺平更重要的事情。
完颜氏下葬后，没过几日府里就恢复了正常，正常得仿佛完颜氏这个人没有存在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