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离去了。
待木门“吱呀”一声再度闭阖,夫子适才牵起小沧琰的手掌,为他寻了处靠近窗子的空位置。窗棂间漏下的几缕阳光正巧落在那方小小的书案上,夫子温声道:“火娃儿,今后再来学堂,你便坐在此处。”小沧琰乖顺地点头应了声,袖摆拂过案几,旋即利落地跪坐下来。云慈被轻轻置在他桌案旁侧的另一只蒲团上,雪白的狐狸尾巴覆在身上。“天地玄黄之初,宇宙洪荒之始,天地间不仅只有仙、魔、凡三界。而是在那仙界之上,还有一界,名曰′神界'。只是自千百以前,不知为何,那神界便不再被提及,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
夫子将修长的戒尺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在自己掌心,衣摆轻扬,行在满屋的弟子间。
他念至一段末了,稍顿了片刻,将戒尺自途径的一处小童的桌案上叩了叩。那小童原本神思已然不知飘摇至于何方,闻声被猛地惊回现世,瘦小的身极被吓得一颤。
满室的童声朗朗响起,惊起窗外逗留的几只飞鸟。小沧琰紫眸晶亮,学着邻座孩童的模样,捧着竹简不知所谓地摇头晃脑。他虽不识字,却也跟着咿咿吸呀地念,懵懂的声音混迹在诵读声中,显得有些好笑。云慈自湿润的鼻尖轻轻舒出一小团白雾,须臾偏过头,将下巴枕进松软的雪白尾巴里面,周身浴在暖融融的日光下,竞是有些泛了困。许是近些日子奔波匆忙,许久没能好好休憩;又或是小小的雪狐身躯不堪重负了些。云慈一时只觉着周身疲倦至极,眼皮几番耷拉下来,良久终于放弃挣扎一般,重重阖上,放任神识渐渐松弛下来、沉沉睡去。小沧琰微微侧过眸,留意到她这般,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唇瓣,唇角勾了勾。探出一手轻轻在她身上抚了抚,诵读的声音亦自觉放低了许些…不知晓过去了多久,云慈意识朦胧间,再度睁开眼眸时,却发觉学堂早已散课。窗棂之外,夕阳半落,将天色染得橘金与绛红相接,时至傍晚。其余弟子早已离去,满屋子里只剩下她与小沧琰和那夫子两人一狐。那两人皆围在她身畔,围视着她的睡颜。尤其是小沧琰,少年跪坐在蒲团之上,两手托腮,一双紫眸近乎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云慈倏然清醒,浅灰的狐狸眼蓦地瞪圆,面上一赧。若非有层厚重的雪白毛发遮掩,怕是整张面颊都要羞得烧起来,一直至耳根之后,皆是要染上红云。她安抚自己,如今她这身子不过是一只小小的雪狐狸,小狐狸贪睡些,委实再正常不过了,有何好大惊小怪的。
她掩下心下慌乱,强装作若无其事地起身。却一时不慎,毛绒前爪的肉垫踩到尾巴尖尖的软毛之上,复又“啪嗒"一声,一个趣趄跌回到蒲团上。小沧琰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一双紫眸弯作两道小小的月牙儿。夫子自他旁侧负手而立,见状亦是忍俊不禁地摇头。云慈愈发羞赧,狐狸耳尖烧得通红,近乎是透过雪白的绒毛皆能看得分明。许是良久身处雪狐身体内,思绪亦变得简单了些。她一时间竞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蓦地扬起一爪,狠狠拍在小沧琰的面门之上。却在当真触及前,硬生生收起利爪,只用肉垫自他鼻尖狠力一按。究竟是身量小,纵是她这一击使出了整只狐狸周身的力数。呼在小沧琰面上,他却只感触到她掌心肉垫的一片温软,竟是连栽歪都不曾有分毫。眼见小狐狸愈发恼火,小沧琰似终于有所领悟一般。连忙抬手捂住方才被她全力一击的鼻尖。装作吃痛地朝后跌坐下去,口中发出一声十足夸张的:“唔!好痛!”
云慈如何看不出他究竞如何,狐吻轻抿,一时无奈,半晌只得睫眸微旋,生硬地偏转过头去,不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