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字。
“但此刻魏朝节杖在手,便是魏臣,委实不能废公谈私,与陛下一叙旧情。”
黄崇闻言愈发愤怒:
“我与母亲按律本当收治,五服亦当连坐,先帝陛下却待我母子族人如初,所遇如前!
“你如今自谓持伪魏符节而来,不能因公废私,难道不是为伪魏在先帝陛下心口捅上一刀吗?!
“如此,难道对得起先帝,对得起陛下吗?!又置我黄氏一族于何种境地?!”
黄崇之骂可谓鞭辟入里,掷地有声,声声切中要害。
堂中汉将见黄崇斥其兄,一时沉默了下来。
刘禅这下总算明白曹叡为何要派黄邕来了。
这分明是拿捏了黄邕其人,知他品性如此吧?
而就在众人尽皆沉默之时,脸上已呈悲愤交加之色的黄崇,再度对着其兄唾骂:
“你现在装模作样,说什么君子慎独,不能废公谈私,何以当年不能像君子一般为国捐躯死命,而选择背汉投魏,苟活于世呢?!”
当年夷陵一战,大督冯习,前部督张南,别督傅肜、赵融等人,尽皆为国死命。
而黄权所统江北军尽归曹魏,几无为国赴难者。
但先帝早已经对夷陵之败与黄权北投之事定了性。
一句『孤负黄权,权不负孤』,既是先帝将夷陵之败归咎于己,也让蜀中对黄氏的非议,不再能搬到台面上来。
黄邕黯然片刻,再度一叹道:
“自古艰难唯一死,外臣父子确乃贪生怕死之辈,实见笑于天下。
“至于九泉之下,当羞见先帝,羞见先人,亦羞见于夷陵为大汉死命诸将士。”
黄崇还欲再骂。
却被天子示意拦住:
“好了,伯容,仲尚,你们兄弟二人不必如此。
“先帝临崩之时,没有什么家国大事与朕交代。
“只与朕聊些家常,聊朕兄弟,聊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聊惟贤惟德,能服于人。
“最后又与朕言,『汝父德薄,汝勿效也』。
“前面这些话朕都理解,只是最后先帝说自己德薄,朕时年幼,不解其意。
“先帝复与朕言,他这一辈子待人处世,唯四字而已。
“——『不负于人』。
“然临崩之际,却自忖此生所负者有三。
“一为益州刘季玉。
“二为夷陵一战诸死命将士。
“三,即为黄镇北。
“黄镇北自归先帝,屡为先帝献策建功,杀夏侯渊,据汉中,皆黄镇北为先帝谋也。
“伐吴前,黄镇北亦劝先帝当以诛魏为要,先帝不从。
“先帝将东伐吴,黄镇北再谏:
“道吴人悍战,又水军顺流,进易退难,请为前锋,为先帝一试吴寇兵锋,求先帝为后镇。
“先帝再不从。
“及先帝所统南军败绩,先帝引退,而江北归白帝城的道路,已为吴寇隔绝。
“黄镇北军不得还,吏士震恐,或有忿先帝者,谓先帝弃众而走,将士遂无战心。”
“陛下…”赵广情急,想劝天子莫要再揭先帝之短,否则传出去恐有人说天子不孝。
虽然此间诸人应不会有谁会将这些传扬出去。
却见天子摇头:
“先帝临崩与朕言,使黄镇北身遭不忠不孝之非议者,汝父是也,又言如此不掩自丑,既是心中有愧,又是以此鞭策朕躬。
“望朕能勉之再勉之,凡事当三思而后行,行后能自省,无过则勉之,有过则改之,不文过饰非,不诿过于人。
“所谓惟贤惟德,能服于人,如是而已。
“如今朕当着伯容、仲尚之面将先帝临崩心意道出,也算为先帝了一桩憾事。
“若伯容归魏以后,能让黄镇北知先帝临崩之言,晓先帝临崩前仍记挂着黄镇北,先帝泉下之灵,所憾亦当稍减。”
先帝临崩前与天子说了什么,除了天子兄弟与丞相、李严几人外,其他人难能知晓。
如今闻得天子此番言语,先帝音容一时宛在眼前,令得堂中一众汉将尽皆感慨缅怀不已。
先帝以贤以德,服于天下,一生所恃,不负于人,最终得人死力;又辗转飘零半生,败而不馁,折而不屈,最终创下大汉基业,所谓德也昭昭,志也烈烈,难道不正是先帝吗?
夷陵一战为先帝死命者无数,先帝崩后,竭忠尽智佐命先帝遗孤者亦无数。所谓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难道不正是此意吗?
至于天子刚刚说的,先帝到临崩之时所言并非国家大事,而是『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难道还不足彰先帝仁德吗?
先帝从不以仁德标榜自己,但临崩时仍念有负于刘季玉、黄公衡,还有夷陵一败死命诸将士,更道『汝父德薄,勿效之』之言,温良自省之心亦可见一斑。
黄崇、黄邕兄弟二人,一时间也为他们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先帝临崩之语而神色震动。
…
…
不多时,黄邕持节离去。
刘禅也没有再说什么别的,只命黄崇把他兄长送回驿馆,又命其他护卫的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