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远情知此言不过是随意寻的由头,平儿大抵不想孤男寡女的相处,被府中婆子瞧了去,回头儿再四下传瞎话。
因是也不挽留,又目送着平儿抬手遮挡雨丝,提着裙裾下了山庄往前头跑去。
少一时,便有红玉擎着油纸伞,提了蓑衣寻来。
到得山庄里,红玉就道:“亏得大爷不曾远走,不然只怕我这一身也要打湿了呢。”
陈斯远笑道:“正愁如何回去,还好你来了。”
当下任凭红玉伺候着穿了蓑衣,那红玉就道:“方才瞧见个人影,怎么下着雨就跑了?”
陈斯远道:“是平儿姑娘。”
“哦。”红玉聪慧,自知知晓平儿此举是为免来日瓜田李下不好交代。
陈斯远忽而道:“琏二哥回来两日,都忙什么了?”
红玉思量道:“第一日安生歇息来着,转天就寻那些外头的朋友厮混去了。”顿了顿,二人一并出了山庄往后园门行去,红玉就道:“大爷问琏二爷作甚?”
陈斯远低声道:“平儿姑娘先前求我拿了二嫂子脉案让丁道简过目,丁道简给了医嘱,内中有节育、节欲两项,平儿姑娘见此只说无妨,可我依稀听说二嫂子等闲不容琏二哥与平儿同房……这,琏二哥这等岁数,总不能憋闷着吧?”
红玉笑着嗔道:“大爷来日可是要高中皇榜的,怎地净琢磨人家房里的事儿?”
“我这不是纳罕嘛。”
红玉笑过了才白了其一眼,说道:“我倒是知晓一二……二奶奶看得紧,不许琏二爷在家中恣意。琏二爷三五日便问二奶奶讨要银钱,去外头天酒地。”
陈斯远愈发纳罕,道:“这却奇了,二嫂子就不怕琏二哥心思野了?”
红玉低声说道:“每回给个几十两也就是了,再多就没有。”
陈斯远略略思量,顿时恍然。
猫吃鱼、狗吃肉,琏二在家中吃不饱,自然要去外头找野食。每回给个几十两,刚够贾琏喝酒的,他便是有心也没银子养狐媚子。
啧啧,凤姐儿好手段,真个儿将贾琏拿捏得死死的。
这日匆匆而过,待转过天来,因有数题实在不好拿捏,陈斯远散了学便往梅翰林家中而去。
谁知这日梅翰林外出访友,一直不曾回返。便是接待的梅冲也愁眉不展,应答起来大失水准。
陈斯远干脆压下心思问询道:“我观梅兄愁眉不展,可是有心事?”
大半年来陈斯远三不五时便来一回,倒是与梅冲混得极为熟稔。加之陈斯远擅察言观色,每每夸赞起来都能搔到梅冲的痒处,是以梅冲对其也不见外。
闻言梅冲叹息一声,低声说道:“莫提了……端阳那日偶遇一女郎,待回转家中便念念不忘。我求了友人四下扫听,这才扫听得此女身世。本欲与大人(指父母)说了,来日登门求娶……谁知大人听闻此女家世,竟一口回绝。”
陈斯远说道:“原来如此……可是那女郎家世不妥?”
梅冲苦着脸儿道:“其父是内府奉宸院郎中曹学桢。”
陈斯远顿时释然。内府自成一体,源自太宗时的老营。虽也要科考方能授官职,可只要有了秀才功名,往后排资论辈捱年头,只要会做人便能步步高升。
外朝最是看不上内府官吏,尤其太上在位时,三不五时便有御史言官弹劾内府官佐。便是到了如今,外朝官员也从不拿内府官员当做同僚。
梅翰林清流出身,又岂会自损前程与内府结了儿女亲家?
陈斯远便宽慰道:“不过一面之缘,梅兄又何必太过牵挂?须知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梅冲点头道:“也不必劝我,我如今想来,此事也不大妥当。”
梅家祖孙三代都是进士,到了梅冲这儿禀赋远胜其父梅翰林,自然也想着来日金榜题名。前时欲与曹家女结亲,不过一时冲动,待醒悟过来自然也不肯耽搁了前程。
顿了顿,梅冲抬眼欲言又止。
陈斯远嗔怪道:“梅兄有话就说,何必吞吞吐吐?”
“这……说来我倒是有一桩心事。”梅冲思量道:“早年家父得薛家襄助,便结了儿女亲家。只是如今家母年事已高,偏那薛家二房姑娘年岁还小……这些时日家母又病了一场,一直念叨着我早日成婚。这个……”
陈斯远眯眼道:“梅兄……是打算退婚?”
梅冲拱手道:“实在是家母等不得。若薛家女与我年岁相当,刻下便能过门,我梅家自不会食言而肥,惹得天下仕林笑话。此事我思来想去,实在没由头。这会子说出来,便请陈兄代我想个法子。”
陈斯远眨眨眼,忽而心下恍然:这前头说的劳什子曹家女只怕不过是铺垫,梅冲本意就是要与薛家二房退亲啊。
想来也是,那内府的郎中之女都与之不配,更遑论皇商家的二房之女?
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等事儿陈斯远怎么好掺和?因是赶忙推拒道:“梅兄此事怕是寻错了人……若问我讨主意,我许是能说个一二。可如今将此事托付给我,我又如何能办得了?”
梅冲顿时蹙眉拱手道:“是在下孟浪了。”
陈斯远心下暗忖,那宝琴好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