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马虎不得……既如此,明儿个我与远哥儿同乘一辆马车就是了。”
陈斯远故作犹豫了下,方才颔首应下。一盏茶饮过,便起身告辞而去。
他一走,宝姐姐便从屏风后转出来。
薛姨妈生怕被女儿窥破,便端了茶盏遮掩。
宝姐姐却另有心思,当即凑坐薛姨妈身旁,低声说道:“妈妈,远大哥那营生到底是怎么个说法儿?”
薛姨妈眼见同喜等都离着远,便压低声音道:“说是胶乳营生,具体如何,我明儿个瞧了才知。”
宝姐姐颔首道:“远大哥素有陶朱之能,我听其言辞笃定,料想这胶乳营生定然妥帖。”
薛姨妈心下得意,呷了口茶才道:“我自然知道,单看前几回便知远哥儿是个妥帖的。只是这内府占了三成,只留给咱们家两成……实在是少了些。”
宝姐姐眨眨眼,略略权衡便道:“内府才三成,咱们家怎可越过内府去?妈妈须知满招损、谦受益,这躲在内府后头,咱们才好闷声发财。若成了那等出头鸟,说不得来日便会惹来有心人觊觎。”
薛姨妈不过随口一说,此时听宝钗说的在理儿,便颔首道:“我的儿,你说的也是。两成便两成,只可惜这等好事儿往后还不知有没有。”
宝姐姐又道:“另则,远大哥此番既是提携咱们家,妈妈可不好与远大哥太过计较。好比那拆借的二万银子,若依着我,不若做了人情,这利息不算也罢。”
薛姨妈狐疑瞥了其一眼,暗忖这女儿怎地比自个儿还大方?薛姨妈心下早就盘算清楚,来日少算些利息就是,谁知宝钗竟连利息都不要了!
又眼见宝钗面上娴静,一双水杏眼满是清明,薛姨妈只道自个儿想多了,便道:“远哥儿吃不得亏,却也不愿平白占人便宜……等明儿个我与他计较了再说。”
宝钗顿时暗自攥了攥小拳头,面上依旧娴静道:“嗯,妈妈拿主意就是,我不过帮着妈妈赞划一二。”
不提母女两个各有心思,却说宝玉蔫头耷脑进得王夫人房里。元春口谕不曾说什么,贾政自然不知那日诗词倒是经过元春改易。
因是贾政难得好脾气与宝玉吩咐了一遭,转头儿又因着宝玉随口提起袭人惹得贾政老大不快。
随即呵斥一番,便将宝玉赶出了房。
那宝玉出得房里暗自舒气,瞧见金钏儿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儿,这才紧忙往绮霰斋而去。
刚过穿堂,正撞见袭人来迎。
袭人随口问了一嘴,便说道:“正要寻你告假,今儿个好不容易约了鹤年堂丁郎中来问诊,你也知我那哥哥是不成事儿的,我不在一旁看着只怕不好。”
宝玉满心想着搬进大观园,正要寻湘云说道,哪里会理会袭人?当下边走边摆手道:“你自去就是。”
袭人见其匆匆而去,咬了咬下唇,这才轻叹一声往后门儿而来。她心下也不知是何滋味,既怕撞见陈斯远,又隐隐盼着撞见陈斯远。
可惜平白忐忑了一遭,一径待其出了后门也不曾撞见。当下袭人舒了口气,急急赶回家中。
不过略略等候,那丁道简果然提了药箱、领了药童而来。
自芳将其请入内中,那丁道简先是诊过脉,又仔细问询了这几回所下药方,蹙眉长思了许久,出来才与袭人道:“鄙人虽擅内科,却不会医这消渴症。钱郎中所开之方颇为玄奇,料想必有奇效,鄙人实在不及。”
那自芳也在一旁,闻言就道:“我便说那钱郎中最是妥帖,偏妹妹不信。”
袭人懒得理会自芳,只与丁道简道:“敢问丁郎中,若您来医治,不知要如何下方?”
丁道简思量须臾,随即摇头叹息道:“难,难,难。依令堂现状,须得管住嘴,再辅以黄连阿胶汤,或可延寿。”
袭人小心思多,自然不是个傻的。丁道简说得含混,她却听明白了,这消渴症药石无医,那钱郎中所开的阿胶黄连汤或许有效,人参白虎汤则纯纯是在为难人。前一回能救回其母,说不得便是撞了大运。
可此事丁道简都拿不准,袭人又如何敢笃定?当下千恩万谢送走丁道简,袭人心下犯了难。事关母亲性命,她实在不敢胡乱拿主意。
那自芳就道:“妹妹寻来的丁郎中一看便没本事,母亲若落在其手,说不得上一回都熬不过去。”顿了顿,又道:“左右母亲如今见好,不妨让钱郎中多医治一些时日,说不得就能大好了呢?”
自芳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得轻巧,回头儿拿银子的还不是袭人?
可这银子又岂是好拿的?一回两回的,那远大爷或许还贪图个新鲜。待时日一长,只怕定会厌嫌了。
袭人抿嘴思量,她既走出那一步,自然就再没法儿回头。她又自知颜色比不上陈斯远房里的香菱、晴雯,便只能从旁的地方着手,总要让那位远大爷心甘情愿为自个儿掏银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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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天是正月二十九。
这日清早陈斯远自个儿驱车接了薛姨妈,一道儿先行往城外,半路又故作遮掩,赁了马车直奔大格子巷而来。
一径进得内中,那薛姨妈还要说些旁的,陈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