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笑声阵阵,旋即便有远大爷、老爷将一行三人礼送出来。
那向南大厅两侧开着角门,袭人便挪步掩在门后观量。眼见一行人到得仪门前,一红袍官员停步回身道:“存周、枢良且留步,老夫自去就是。”
老爷与远大爷俱都不肯,只是一路送出仪门。眼见那远大爷多日不见愈发丰神俊逸,如今竟与朝廷官员相谈甚欢,比照宝玉,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袭人虽早过了情窦初开之时,可心下又岂能没幻想过来日身边良人?她也是盼着宝玉能读书长进,这才时不时的敲打宝玉。若将宝玉换了远大爷,她只会低眉顺眼悉心伺候,又岂会多言语一声儿?
是,远大爷与宝二爷一般,都是怜惜玉的,可人家远大爷有本事、有能为!便有如自家妈妈患了消渴症,与宝二爷而言,不过唏嘘一场、散尽家财,可那几个银钱能顶什么用?
远大爷指头缝里流一点儿,便足够一直给母亲治病的了。
还有那床笫之间……远大爷虽蛮横了些,可袭人偏就喜欢这等粗蛮的——
抿嘴思量间,不一刻陈斯远与贾政相携回返,眼看二人有说有笑,老爷贾政难掩赞赏之意,袭人顿时愈发气馁。只觉便是宝玉改了心思奋发图强,只怕也赶不上远大爷半分。
当下袭人再没了往绮霰斋看宝玉的心思,略略思量,扭身疾走,先行往大观园而去。
却说陈斯远与贾政一路说笑,临到梦坡斋前分别之际,贾政方才语重心长道:“经济营生不过小道,枢良万不可因此耽搁了功课,须知他日皇榜有名方才为大道啊。”
陈斯远赶忙拱手应承道:“是,多谢梦坡公教导(贾政内书房为梦坡斋,设其自号梦坡)。”
贾政抚须颔首,难掩面上赞赏之意。方才陈斯远应对得体,非但是与两个庶务官主事,便是与后来的户部郎中也相谈甚欢。且一直谦逊有礼,不见半点桀骜骄矜,颇得‘君子如玉’之真味!
贾政这等方正之人,又岂能不待其另眼相看?
心下想起自家那孽障,贾政顿觉恼火,本待有心求陈斯远多与宝玉往来。随即心下哂然——只怕自个儿年轻时也不待见宝玉这等浪荡子,又遑论远哥儿?
当下绝口不提此事,只叮咛一番,方才与陈斯远别过。
陈斯远别了贾政,昂首阔步行了几步,不禁面带笑意,长出了一口气。
三部来人,那工部、兵部只求胶乳份额,户部却是干脆看中了胶乳股子。那后来的卫郎中此言一出,顿时惹得两位主事惊愕不已。
此时各省、各部,哪个没小金库?各省各府,那小金库自是源自火耗,户部掌天下钱粮,稍稍提留一些便足够用。
陈斯远心下盘算,不拘户部砸下多少银钱,自个儿总计往外转让两成股子,这到手便是三万两银钱。加上手头存下的一万多两,怎么都够还账了。有道是无债一身轻,又有‘人逢喜事精神爽’,二者迭加,陈斯远行走起来自是龙行虎步,顾盼生辉。
须臾到得夹道尽头,陈斯远留心往东北上小院儿里观量,却因宝钗、薛姨妈都在后房,是以并不曾瞧见。他略略失落,正待往园子里走,忽而便见莺儿一闪而过。
随即又回身瞧了一眼,见果然是陈斯远,莺儿顿时欢喜道:“远大爷!”
呼唤一声儿,莺儿四下观量,赶忙出得门儿来,朝着陈斯远敛衽一福:“恭喜远大爷,贺喜远大爷!”
陈斯远哈哈大笑:“同喜同喜。”
话音才落,又有同喜转出来,瞥了眼陈斯远笑道:“远大爷可是叫我了?”
陈斯远又是大笑不止,探手自袖笼里寻了一些银稞子来,随手散给两个丫鬟,笑道:“都有都有,算是沾沾喜气。”
陈斯远素来出手阔绰,莺儿眼见这几枚银稞子加起来怕是有十两,顿时喜得眉眼弯弯,没口子的道贺。连莺儿都如此,更遑论同喜?
那同喜道贺过后便道:“远大爷,我们太太、姑娘怕是还等着信儿呢,不若远大爷稍待,我往内中通禀一声儿?”
陈斯远略略思量,想着每回见母女两个都要遮掩了,这天长日久总有露马脚的时候,因是干脆摇头道:“不过是工部、兵部定了一些胶乳份额,又有户部相中了胶乳股子。此事过几日还有得计较,如今还拿不得准儿。我就不进去了,你代我与姨太太、宝妹妹说一声儿就是了。”
同喜应下,又与莺儿一道儿出来目送陈斯远进了大观园,这才急急往后头禀报。
入得内中,同喜喜眉笑眼说了一遭,薛姨妈、宝钗母女两个听罢,俱都心下欢喜。
宝姐姐心下与有荣焉,只觉这才是自个儿相中的良人!虽只是白身,却得朝廷信重,与朝官谈笑往来,说的更是关系民生的大事!如今他还只是举人,若来日入仕为官,想必定有一番锦绣前程!
宝姐姐如此,薛姨妈与陈斯远恋奸情热,心下更是如此!虽前几日方才相会过,这会子身子还不曾缓和过来,可薛姨妈恨不得立时扑在其怀中,好生与其缱绻缠绵一番才好!
俄尔,薛姨妈便笑道:“如今我这心算是放下了,明日我便寻了老掌柜,多给一些顶身股,总要将这营生好好儿做起来。”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