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恳请诸位,在这关键时刻,为联邦整体大局考……话说到一半,忽然卡壳。因为视野角落的窗户里亮起一团强光。那是中州通关署代表建筑"通世塔"的方向。
执政官秘书推门急急闯入,走至萨尔身边小声耳语。“……会议结束,解散吧。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不归我这个老家伙管了。”他闭了闭眼,长长地深吸一口气,悠悠吐出。秘书扶着他,后退坐到椅子上,然后转过身,又最后回头看他一眼,随蜂拥的政客们一道流出大门。萨尔坐下没多久,就被全副武装的叛军团团围上、宣读罪状,以“叛国、滥权、擅改军账、非法挪用各州建设经费"等五花八门的名目,逮捕监押入暗牢,进行了长达数周的“秘密审查”。
说是审查,手段却花样百出:先是每日强行注射的成瘾剂,让他如虫蚁上身般满地乱滚、撞墙哭嚎,其次是不让睡也不让死的熬刑,再后来又是“幻象术”等新型魔法刑罚试验一一以神经干涉魔法导入幻觉,反复模拟他所恐惧的场景,逼他仔细交代机密代码、加密名册等核心要务。咬破唇舌的鲜血顺着他下颌,流到金属椅上。许久,无人前来救援。萨尔恍惚抬起头,看到了幻象术里出现过千百次的那张面孔一-阿纳鲁·蒙格马利。他阴沉着脸站在牢房门口,穿着一身素黑,领口别了朵雪白晶莹的琉璃花,整个人形销骨立、面颊塌陷,不似升官,倒像服丧。“好久不见。”萨尔喘了口气,低声道,“恭喜你。”“也没多久,上次还一起吃过饭。"阿纳鲁突兀地笑了下,疹得他头皮发麻。“我已经没什么可交代的了。你要找的那个女人,她的死该我负责,但她生前所发生的事,我并不了解多少。”
“啊,我知道。“阿纳鲁低下头,不知从哪变出一只小巧的手枪来,拿绢布细细地擦着。
“胜者为王,今日我死,没什么好多说的。但如果,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是你…你会不会和我一样做法?”
“什么做法?“阿纳鲁抬起点眼皮斜睨他,额头皱起,“是抬我出来当靶子,还是联合莫伯斯暗算我,还是背地里偷偷清算我的人?”“都是。“萨尔叹气,“另外,死前能不能再给我一支成瘾剂?”一阵沉默后,咚,咚,咚一一军靴踏地的声响由远及近。他的下巴被冰冷的枪口支起来。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前任执政官阁下?"阿纳鲁似笑非笑地说完,抬起枪口,利索地扣动扳机。
“砰!”
半精灵瞪大双眼,短尖耳朵疯狂抽搐,仰面连那圆短的身体带着椅子向后“眶当”一下倒在地上。大片殷红鲜血蔓延铺开。萨尔这辈子其实没过过几天安分日子。他要忙着和各族新权旧贵们推拉协商,又忙着维系七个州的相对稳定,还要为整个联邦资源短缺的未来与新大陆的开发殚精竭虑……
然而争权夺势,说来说去不过是轮流打压和抬举;勉力维持平衡,既无奈又无聊,直至维系不了,后来的替代者便再重趟一轮浑水。听听,联邦议事厅的墙外在密谋什么诡计,远道而来的各州使者又在盘算何等阴谋?人类家族与精灵议会的友谊岌岌可危,手下蠢动的蛊虫毒蛇们何时又要暴起,东部边境的战火是否会延续到中州脚下……算了,无所谓了,都随他们去吧。
萨尔在枪响回声和遍地血泊里闭上眼,手指发紧又松开,攥到了转瞬而逝的安宁。
他终于能休息了一-这片从未真正属于他的联邦,终于不再需要他驮着向刖。
血泊中踩上一只黑色军靴,光亮如新。
阿纳鲁弯腰,扯下他领口露出的、别在衬衣上的一枚黑蔷薇徽章,直起身拿在眼前转动打量。
阿纳鲁入主中州后,痛快处死了一大批政敌,对外公开指认为贪赃枉法之徒。某种程度上,他说的倒也没错,所以大家都信,而且不得不信。蒙格马利家族旧庄园里,传出阵阵的哀哭之声。因为阿纳鲁这趟回家,带来三个消息:一是他的父亲,老家主奥古斯特蒙格马利,被他杀死了;二是长兄维多尔·蒙格马利,也被杀死了;三是正在病房探望的现任主母,老家主后娶的第二任妻子,顺便跟他们一起死了。一枪一个,干脆利落。人是死在医院的,抢救走个过场,火速宣告无效。他这时已不在意经年真相,只管发泄内心疯劲;发泄完了,换上一副沉痛而平静的表情,加入哀悼队伍、发表纪念悼词。当他转身看向家族理事会诸位长老时,他们齐齐摘帽低头,默而不言,共同认可了这位名副其实的新家主,并为得到他的认可和“放过"而暗自庆幸。负有杀夫之罪的、莫伯斯的妻子米拉,在暗精灵们经过阳台时,便被救了下来,妥善看管一-他们没有动任何一个蒙格马利家族的人,统一静待阿纳鲁的决议。
“别怕,你做了一件好事,应当得到嘉奖。"阿纳鲁微笑着说,“我看联邦的宪法正该修改:从今往后,因反抗暴力而杀夫者,无罪释放,并补偿相应精神损失费用。莫伯斯名下的房产都归你了。”
米拉捧住隆起的肚子,瞠目结舌地抬起头。一旁,低着头的随行记录员听取命令,速速记录在册。同样记录在册的,还有新修教材中的历史资料:“……阿纳鲁·蒙格马利率军肃清中州之乱,启动紧急政权过渡程序。原执政官萨尔·艾德林因涉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