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声名
“我……”
“乐之。”
无措之际,沈不器忽然出声打断。
他原本含笑的神情骤然凝滞,眼底温度冷了下去,无声盯着冯乐之,竞显出不怒自威的模样。
冯乐之一愣,心底发毛,肝上火气顿时泄了七、八分,讷讷道:“是我犯浑,宋姑娘别往心里去。”
沈不器这才转身看向宋云谣,眉间凌冽悄然化开,重又泛起温润之色。他微微侧头,缓声道:“宋姑娘不是要去见住持?已经耽误你不少时辰,你先去忙,如何?”
宋云谣神思仍有些飘忽,闻言慢半拍点点头,收起画轴,匆匆离去。她在门外站定片刻,缓过神,这才往法真处走去。可门半掩着,推开才见屋内空无一人。
宋云谣想了想,眼下这个时辰,若不在庄箐箐处,多半就在竹轩。她快步离去,却不知身后屋中,沈不器难得冷下脸。“乐之,旁人我管不着,可若你将我视作朋友,这位宋姑娘,烦请你礼待。”林锦程也少见他这幅模样,好心在旁解释:“她可是三郎从前的救命恩人,如今沈家的座上宾。我在她面前都得好生候着,你怎么还能当众揭人伤疤?冯乐之睁大眼,“救命恩人?”
又废了几句口舌解释来龙去脉,冯乐之听得几度瞠目,面露懊悔。“没想到竞是位舍生忘死的女中豪杰,唉,是我失言…”他趴到桌上,满心烦闷,“都怪这事闹的,我也不是故意要揭人伤疤,就是………”
见他如此,沈不器多少也消了气,反过来安慰他。“法真大师德高望重、慧炬长明,行事定有她的道理。你虽是大师俗家小辈,许多事却也不能替她做主。”
冯乐之气道:“我何尝敢做她的主?就连我爹在她面前,都要忍气吞声。”闻言,沈不器与林锦程不禁对视一眼。
这位冯大人来头可不小,出身衢州大族冯家,祖上管过盐务生意,如今在南京六部任侍郎。
这样的人物,在遁入佛门的妹妹面前,竞被他说得如此小心,未免奇怪。不过,这多半是冯家自己的家事,他们只能假作未闻。冯乐之郁郁道:“不是我把冯家声誉看得有多重,大姑姑说得清楚,静雪庵不等同冯家,这点我也晓得。”
“可是,我为大姑姑不值!”
“你们不知道。"他低声道,“我是家中老来子,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家里找人算过,那秃驴说我八字太大,压不住,不好生养,若强行留在家中,只怕会克害亲长……家里人一筹莫展之际,是大姑姑得信赶来,将我带来了静雪庵。林锦程讶然,“竞有此事。”
他挠挠头发,“又不是什么体面事,总不能挂嘴上天天说吧……“总之,我从小就跟在大姑姑身边长大,那时庙里香火旺得很,大姑姑名声在外,日日都是前来求诊之人。
“水陆道场、吃喝用度等一干庶务要管,跋涉千里来寻医问药的病人要管,还有我这个不懂事的病秧子要管……她一天掰作三天用,也从未叫苦叫累过。沈不器默然,似乎明白了他如此激愤的缘故。“后来我长大些,立住了,也是大姑姑给我开蒙。八、九岁的时候,她说教不了我什么了,不能耽误我,这才把我送回了衢州。“家里孩子多,嫌我是个山里娃,我与他们处不来,在衢州也住不惯,心里委屈着,每隔几月就跑回来,大姑姑也从未说我一句,只让我好生做功课,从未嫌弃我……
冯乐之哽了一声,吸吸鼻子。
“那时我就知道,我的面子就是大姑姑的面子,我不能给她丢脸,就往拼了命死里学。冯家那么多读书的子弟,我是头一个靠自己考进书院的。”冯乐之微微露出几分自得,很快眼神又暗了下去。“再往后,我去绍兴书院读书。课业紧,每年也只有放假归家时,才能来小住几日…前头两年,我也发现庙里香客少了,可大姑姑从不与我多说,我就以为无事发生.……”
冯乐之说着说着,将头埋进胳膊里,声音发闷。“寻医问诊的时候,一个个把大姑姑捧得天高;如今听外头说两句没由来的闲话,就把静雪庵说成暗门子,风月庵,秃……”冯乐之说不下去那个词,越想越愤恨,猛地拍桌坐起身,恨恨道:“总之这事儿没完!不把他们一个个收拾了,我就不姓冯!”林锦程不多说什么,只是拍拍他的肩。
“乐之,有什么帮得上的,你尽管说。”
沈不器听后,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可名声这东西,向来是泼上脏水容易,洗去脏水难,若用权势、武力逼迫人闭嘴,也只怕会适得其反。
他思忖片刻,心中一动。
“乐之,若想解决此事,只怕还得从那位庄姑娘处入手。”“我也见过她,一个话都说不清的……姑娘。况且她以前就是实打实的花娘,还能有何转圜余地。"冯乐之颓然道。“她从前经历是做不得假。“沈不器目光敏锐,“可庵堂私下收容一个女子,既不让她轻易在外露面,凡出寺庙还都带着帷帽,又怎会闹得全城皆知呢?”这未免反常。
冯乐之愣了片刻,霎时恍然,“有人故意害我大姑姑!”林锦程摸摸下巴,“静雪庵背后毕竞是冯家,我瞧着,多半是静雪庵被牵连了。”
沈不器不置可否,只道:“无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