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利贺田捡起雪球砸向阿格尼，“别再跟来了，要是继续跟来的话，还是会再开枪的。”
“一开始，明明是你先跟着我的……”
阿格尼说着，只是继续上前。
“你不过是个死小鬼还这么嚣张。”利贺田不断扔着雪球。
然而这一次，阿格尼却站住了。
“和导演相比，我确实是个死小鬼，因为是死小鬼，所以一个人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好。”
“没有导演的话，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做……”
“被救出来的人们都在期待着我帮助他们，他们只知道自顾自地期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想好好帮助他们到最后，我再也不想看到我重视的人在我面前死去了，那是我唯一无法忍受的。”
导演的侧脸在微风里轻轻荡漾着。
“火烧的疼痛，对泽马的恨，我都可以忍耐，但是，唯独这一点，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帮助到大家。”
阿格尼的声音显得迟疑。
“所以利贺田，拜托你留下来。”
导演看着这样的阿格尼，也就停下了手里面不断搓着雪球的动作。
“阿格尼，当你听他说‘我是男人’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她问。
“这……”
阿格尼支支吾吾：“我认为那个蒙面男在开玩笑。”
“但当时你的心里也有一点觉得我是男的对吧？”
“不！你有胸部，怎么可能当你是男人。”阿格尼举起拳头，回答道。
听到阿格尼说的这句话，利贺田顿时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那家伙可是说自己有着能读心的祝福能力。”
“那……还是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就只有那么一点点的相信了。”
阿格尼在空中比划着不确定的手势。
“就是这么一点点，才让我感到发自内心的讨厌！”
利贺田转过身来，风衣荡漾。
上杉黑子看着这一幕，顿时不由得按下了截屏的按键。
不知道是不是空想家刻意为之的原因，真正吐露出自我的导演反而显得更美了，只不过不再是挑逗，而是一种刚硬飒气的美。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我讨厌啊！”利贺田在风雪之中大声说道。
“讨厌就是讨厌，这种事情你不会懂的，我的脑子是男人，身体却是女人，这种事情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利贺田擦着眼泪，“明明是男人，身体和声音却是女人，去想这件事情就会觉得恶心得不得了……”
“尤其是每天早上刚刚睡醒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恶心得想吐，也想过去动手术，但是因为再生祝福的原因根本没有办法，不得已就只能当自己是女人了……”
利贺田捂着脸，随后朝着阿格尼说：“这种感觉你无法体会吧！”
阿格尼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利贺田，只感觉雪片一点点地吹打到自己身上，这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
他勉强憋出一句：“我好像有一点可以理解你的心情……”
“说谎，你怎么可能懂，大家之所以都把你当作神，不是因为你所做的善事或者奇迹，是因为外表！”
“因为你的全身都在燃烧，说明你是神就有很大的说服力，包括你的脸跟性别、身高、体格，声音和说话方式，他们想看到的全部都只是外表。”
“不只是别人，就连自己也会被自己的外表牵着鼻子走，所以真的恶心得受不了，而且你对你妹……”导演越说越说不下去。
她跪在路边，直接开始呕吐了起来。
阿格尼看着这一幕，顿时知道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于是只是呆呆地看着。
随着导演的情绪稳定，逐渐冷静下来之后，这才抬起那一双晦暗的眼眸：“你还是走吧，反正，已经满足不了任何人的期待了。”
“才没有那回事。”
“说谎，阿格尼现在也不喜欢这样的利贺田不是吗？”
导演比任何人都了解阿格尼，她用衣袖擦着自己的脸，“阿格尼期待的，是逗趣与疯狂，身为女性的‘利贺田’。”
“我自己也一样……如果‘利贺田’只是个普通的男人，根本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来。”
“只要努力，你就可以成为你自己想要的样子。”
“但是我绝对没有办法。”
“因为我曾经发疯过一次，所以，其实不是很能记住真实的自己。”
她的话变得断断续续。
漫天风雪大作，碎琼乱玉堆砌，阿格尼站在原地，脚下不断融化着坚冰，仿佛一团抽身而离的黑水。
“这这这……”
上杉黑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这也太癫了吧？
在上杉黑子的眼前，利贺田的半张脸开始模糊起来，接着扭曲，逐渐化作笼罩半个视野范围的黑色幕布，潮水一般地涌入脑海之中。
而在这黑色的浪潮里，一行行红色的字体打字机般铿锵显现出来——
【利贺田本来的自我认知是男性，但是因为自己的再生祝福，没有办法去改变自己的后天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