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孤注一掷
庭院暗绿,单调萧瑟。
雨飘下，拨动叶片，聚拢,滴落石砖，再溅到缘廊。绝望像深色水渍，一粒粒慢慢积起,染成整片。从地板濡湿处向内,纸拉门半敞。
屋中，夏油杰盘腿坐在矮桌前，只着一件墨色浴衣，领口歪斜，长发半数钻进衣服里，半数留在外,稍显凌乱。
他嘴唇平直，脸上没有笑意，指尖触碰桌上的黑发偶人。小小的她倾斜、歪倒,躺在桌上,清脆声响打破规律的雨声。这声音微弱，但像焦点出现，让人不至于崩散。室内摆满卷轴，从竹制到纸制，满布陈旧的气味，记录从古至今术师们对自身术式的探索。
他拿起自己摘录的一份，摊开在桌面。
术式与咒力的运用，与术师的内心图景有关，被誉为最强的两个招式也是如此。
「极之番」将术式发挥到极致，要求术师能走向一端极点，自己的心也发挥到极致；「领域展开」则是在天地划分出属于自己的一块，构建并接纳渺小的自我。
他学不会最简易版本的领域，却能轻易上手极之番。指腹拂过平滑的文字，潮气使它变得阴冷。从十七岁到二十五岁，这些年他没再看过非术师的哲理。但就算如此，他也明白，他所选择的道路对他来说并非正解，不可能做到。但那又如何呢？
他看不见太阳，不意味着太阳不存在。
他做不到这件事，也不意味这事不对。
既然不是不对，那就走向它，义无反顾地走向结局，这就是他的全部生命意义所在。
“夏油大人，时间到了。”
祢木利久来到房门外，踩着浸透的缘廊。
他的额头与右眼裹着几层厚布，其下器官与皮肤全部坏死，他不像菜菜子与美美子那样幸运，没能在幼时就遇见夏油。烛火昏黄发虚，一旁，杰点头，对祢木利久微笑。“去广间集合吧，我稍后就来。”
真的要独自前往吗？祢木利久想问。
但他又把这句话吞回去。虽然夏油大人没明说什么，但只要是夏油大人的愿望，他就会全力支持，其他人也是。
尽管不舍。
雨渐渐停，地面积水浸泡枯叶。衰败的气味，旋转着升腾。高专上空，杰闻到这股味道，皱皱鼻子，然后接受。
有经验的咒术师，都去到他宣布屠杀预告的新宿和京都，高专里除保障生活的工作人员，应当只剩下乙骨忧太。
或许还有翠子？
但破除笼罩高专的帐，他没有感知到翠子的咒力。像是空无一物。
抿直嘴唇，呼吸变浅，他沉默着，径直降去乙骨忧太的方向。刚得知乙骨忧太时，他远远观察乙骨。乙骨是个有潜力的年轻术师，咒力的量比悟还庞大，如果可以，他并不想伤害他。直到他看见里香。
原本普通的女孩，变得如绝大部分咒灵那样丑陋，声音尖锐刺耳，身躯佝偻苍白，露龈的满嘴长牙，没有眼睛……
乙骨无意中诅咒重要的人，使其变成咒灵。他对这件事感到些许难受，那么，为了计划稍微对乙骨动手，他也能做到吧？
他飞过高专上空，冷风灌入衣袖。他找到乙骨忧太，再询问一遍他要不要归降，要求交出特级咒灵里香。
意料之中被拒绝，他与之近战，最后一一
「极之番·漩涡」
空中浮现漩涡，由肉色肢体缠绕扭结而成，如咒灵操术一样恶心。这是将所持有的咒灵化作咒力，浓缩为一击打出去的招式，用了就什么都不剩。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和名字一样极端。
他融掉剩下的四千多只咒灵，孤注一掷。就算他失败死了，也不会释放咒灵造成麻烦。
却见乙骨开始对里香承诺「爱」，以换取更强的力量。那是个十一岁就变成咒灵的小女孩吧?
皱紧眉头，反胃的感觉向上涌，像是看到他的养女、又或是别的什么重要的人，在未来遇见此事。
利用女性的家伙，真讨厌。
正想嘲讽乙骨，一声巨响传来。
他头皮发麻，皮肤紧绷，身体本能地挪动，改变位置，拆解漩涡的咒力护住己身。
第一枪，击中大腿。
像是滚烫的巨锤嵌入其中，穿透，擦着骨头带走一整块血肉。他没能站稳，身体险些歪倒，扶墙站住。
疼痛，但仍处于他可忍耐的范围内。
子弹来时的方向，是高专的主教学楼。顶层露台，灰尘弥散。翠子在那里。
平静的心脏突然炸开，他召回部分位于京都的咒灵，留几只压制乙骨，其他的包裹他，像飞蛾一样，朝那处扑去。
第二枪，有些仓促，灼烧腹部。
肌肉收缩，有滑腻的东西从肚子里流出来。他脸颊抽动，这次有点疼。
抵达露台，翠子没反应过来他的速度，刚托着枪站起身。她披着灰扑扑的披风，绿眼睛睁得很大，似乎泛着水光。
有可能是泪花吗？真难得。
他无声笑起来，大腿似乎不痛，朝她扑过去，张开双臂。第三枪，很是慌乱，胡乱地破开胸囗。
肺里有些闷，像被挤压，里面有刀割的锐痛，血液止不住地流，思维也变得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