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强颜欢笑,不禁更加忧愁了,只是劝慰的话到了嘴边,终究咽了下去:“罢了,你还年轻,难以看破情障,我说的再多也无用。林雾知蓦地陷入了沉默。
其实走到今日,她不怪任何人,本来就是她想和阿潜成婚的,那么成婚所带来的后果,也将由她一力承担。
她转过身准备回灵堂继续守灵。
李学真看不下去,敲了敲桌面:“你快回去睡吧,阿潜自有满满一大家子人为他守灵,不差你一个。”
说起此事,他很是愤懑,也理解李文进为何想要做官了一一被人轻贱的滋味实在难受。但李文进不懂,就算做官,没有世家的身份也依旧会被瞧不起,且不如在此地闲云野鹤逍遥自在。
林雾知应了一声,却道:“我回去也睡不着觉,不如继续守灵。”“可以喝杯酒压一压,“杨代云在一旁静静听了许久,此时开口道,“我去给你拿,是你舅父从洛京带来蒲桃酒,新鲜玩意,我们都喝一杯尝尝。”林雾知没有拒绝。
如今她遭逢大难,感觉身边人都对她小心心翼翼的,连舅母也愈发和善。这种被家人珍爱的感觉,一直都是她最为期盼、也最难以割舍的。她决定了,最多为郎君守孝一年,就要振作起来,过好自己的人生。与舅父舅母举起酒杯对饮时,她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赔个笑。她最怕给人添麻烦,却偏偏给他俩夫妻俩添了这许多麻烦。可她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她真的好奇怪。
哭不出,也笑不出。
甚至举着酒杯,一饮而尽时,被辣得喉舌都在打哆嗦,竞扶着桌子吐起来。杨代云吓了一跳:"这………
天爷啊!莫非是怀孕了?
夫妻俩心有灵犀,李学真眉头一皱,也是慌得不行,捉住林雾知手腕,可他很快又松开了林雾知。
月份太浅,把不出什么的……
李学真忧愁地捋着胡须,与杨代云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按理说裴湛完成了任务,应当即刻启程回裴府复命,而且他身为中书舍人,朝中也有诸多政务等着他处理。
可偏偏他等到崔潜的“头七",还是待在象城县没有离开。这夜沉香袅袅,他陷入沉睡。
却在意识模糊时,呼吸开始灼热,身体再度发生了难以自控的变化。不知何时,裴湛缓缓睁开长眸,而后掀开薄被,散发赤足地走下床。只见满室皆是高燃的红烛,唯有一道绣鸳鸯交颈的素色屏风立于房内。裴湛不由上前几步,却有一道娇弱的倩影渐渐倒映在屏风之上。有女子压着嗓音哭泣。
泣音似欢愉,似绝望,又似引诱。
裴湛似醒非醒间,只觉口干舌涩,便一步步靠近,绕过屏风去看那女子。却见那女子背对着他坐着,身着不染纤尘的雪色素衣,脖颈纤细苍白地垂着,苎麻绳勒出不堪一握的腰肢。
似是听到他的动静,女子边抹眼泪,边回眸望了他一眼,素衣宽大的袖口滑落下来,露出一截莹润的臂腕,令人忍不住想要重重握上去,一番施虐。可顺着臂腕往上看,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盛满笑意的杏眼。一一这女子竞没有哭么?
那她发出那种声音是为何?
裴湛眯起长眸,想要看清女子的脸是哭还是笑,却怎么都看不清。他恍然明悟,他正身在梦中。
怪不得此情此景如此异样。
裴湛放松下来,忍不住心生好奇,他这是梦到了哪个女子?这般想着,他慢慢走上前。
走得越近,女子面容的迷雾越淡,直到他抬手捏握住女子的脸,与她几乎鼻尖对着鼻尖,他才彻底看清了一一
原来是林雾知!
她穿的也不是素衣,而是孝服!
但在他认清此女面容的这一刻,周围的场景蓦地变得活色生香起来。“林雾知"忽然媚眼如丝地笑起来,露出甜腻的小梨涡,她抬起细白的手臂勾住裴湛的脖颈,将裴湛往下拉了拉。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这种腻得让人心发慌的声音,裴湛只听林雾知对崔潜撒娇时说过。“好像不认得人家似的……”
“林雾知"转瞬间就委屈地蹙起纤长的柳叶眉,可怜巴巴地贴在他的胸膛,染着豆蔻的指尖柔柔撩拨着他的衣襟。
“夫君迟迟不来找人家,可是嫌弃人家成了寡妇?可人家之所以成了寡妇,也是因为夫君实在心…
裴湛心中微顿,缓垂下眼。
紧贴在他怀中的“林雾知”也恰在此时抬起下巴,勾起涂着胭脂的朱唇,眼眸盈着恶意的泪光望向他。
“夫君任由亲弟弟跳崖重伤……不就是想夺走我这个弟媳么?”裴湛否认道:“我如此做,只是为了让他长个记性,并非为你。”“林雾知"含羞带怯地嗔了他一眼,浅粉的指甲却在此刻扣住了他的心口,语气变得冷淡幽然起来。
“此事究竞有没有夹杂私怨,夫君心中再清楚不过……谁能料到,您这张皎皎君子的温润皮囊之下,还藏着这般想要强占弟媳的肮脏背德、罔顾人伦的心思…若是让夫君的爹娘知道了,他们会不会恨得与夫君断绝关系?此生再无往来?”
不等裴湛反驳,“林雾知”抬起纤指点住了他的薄唇,笑意盈盈道:“但是夫君别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