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纽约的最后一个月。
顾意浓并没有和原奕迟发生过关系,她几乎可以确认,应该就是三周前的那个荒唐夜,让她有了近来种种的异常反应。
她呆坐在办公桌前的病号椅,大脑像宕机般无法思考,手心有些发寒,隐约听见那位和蔼的医生又说:“验孕棒快一点,五分钟之内就能出结果,虽然都说晨尿更准,但实际不影响。”
“我再帮你安排个孕酮和HCG的检测,需要抽血,不过现在已经下午五点了,医务人员快下班了,可能要明天早晨才能出结果。”
直到响起一道敲门声。
医生唤对方进来,顾意浓才缓过些心神来,来人是护士,特地带了两枚验孕棒,以防她不会使用。
顾意浓仔细阅读完说明书,又调整好呼吸,才走进卫生间。
十分钟后。
她走到镜前,低头,看见验孕棒上鲜红的那两道杠,眼神微微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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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出来后,正赶上沪城的晚高峰。
为了避免陈叔向顾家传话,顾意浓是叫网约车过来的,严冬的天气向来苦寒,她基本不在室外活动,也因为贪靓而不注意保暖,脸色有些惨白。
血检的结果虽然没出。
但她几乎可以确定,自己就是怀孕了。
怀上的还是原奕迟的孩子。
顾意浓躲进医院附近一家温暖的面包店,直到晚七点,才叫到了开往公馆的车。
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懵懵懂懂,就像电影里模糊的手持镜头,但她远比那些遭遇突发状况的主角还要更加混乱和迷惘。
回到家,她虽然没什么胃口,却还是用了些李阿姨做的银耳粥和扬州千层油糕。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既惊心动魄又意外频发,其实她还没有好好消化过。
等仰躺在床上后,只觉得浑身都在被那股深深的疲乏感侵蚀。
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似乎很久都没有睡得这么酣沉过,甚至做了个无比清晰的梦。
梦里夏日炎炎,蝉鸣声不绝如缕,夹道两侧的国槐树葳蕤又浓绿,湛蓝天空上有成群的白鸽在一圈圈地盘旋,它们的尾巴绑着鸽哨,发出如变压器般的嗡鸣——场景真实又熟悉,是小时候和父母居住的艳霞胡同。
自从母亲顾楚青去世后。
顾意浓再也不敢只身踏足这个地方。
等走进那个熟悉的院落。
她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蹲在地上,粉色的裙摆蓬蓬的,瘦弱又娇小的后背还绑着镶满人造钻石的蝴蝶翅膀,明显装扮成了花仙子的模样。
女孩的眉心粘了个笑脸贴纸,性格很活泼,古灵精怪的,正举着塑料小铲子,堆土房子玩。
顾意浓的心忽然软得一塌糊涂。
觉得这个小女孩很眼熟,也很想走过去,将她抱起来,再亲亲她。
刚要朝她走过去。
女孩却突然扔掉了手里的小铲子,无助地看向顾意浓,她乌黑明亮的眼睛沁着水雾,扑簌簌地掉了好几颗金豆豆,委屈地喊道:“妈妈!”
“妈妈,你别不要我!”
“妈妈,我不要去外公家!我要和你和爸爸住在一起!”
“妈妈,你为什么要把我送走!”
“我以后再也不淘气了!呜呜呜,妈妈我求求了!你不要把我丢到宁城好不好!”
心脏仿佛被一寸寸地撕裂开来,泛起的痛楚强烈到让她的眼眶也有些发酸,顾意浓这时才发觉,她又梦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她十二岁那年,沈长海筹拍的电影投资失败,那部电影凝结了他多年的心血,他甚至以签约导演的身份,和从前的老东家签了对赌协议。
她们家刚买的那套房子因此被银行收押,濒临破产的边缘,为了能让沈长海东山再起,顾楚青在结婚后,头一次向顾老爷子求了情。
顾老爷子虽然同意会帮沈长海度过这个难关,却要求顾楚青交出顾意浓的抚养权,并将她送到宁城,并入顾家的户口。
直到今天,沈长海已经成为娱乐行业的巨头,不再是从前那个穷苦落魄的小导演,也依然没有得到顾老爷子的认可。
他怨恨沈长海抢走了他最宠爱的女儿。
就要夺走他的女儿。
顾意浓夹在两代人的恩怨间。
就这么和妈妈错过了六年。
若说她没恨过顾楚青,太不现实,但当她十八岁那年,看见躺在病床上,骨瘦如柴的母亲,还是抛掉了全部的不甘和怨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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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醒来。
发现泪水已将枕巾沾湿,顾意浓的纤手撑着床面,艰难地坐起来,调整好情绪后,她揩了揩眼角,发现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她按下接听键,是昨天在私人医院帮她买验孕棒的护士,对方的嗓音很温柔,说道:“顾小姐,您的血检结果出来了。”
“指标都很正常。”
“怀孕的时间大概是24天,如果这个孩子您打算要的话,可以联系医生,安排接下来的孕检了。”
“不过您现在的月份太小,照B超还确认不了孕囊和胎芽。”
“嗯,知道了。”顾意浓坐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