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火候到了。
再继续下去,恐怕真要有人精神崩溃了。
他满意地拿起筷子,语气轻松地说道:
“好了,道理便是如此。”
“信与不信,全在己心。”
“吃饭吧,菜都凉了。”
他自顾自地夹起一块烧肉,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仿佛刚才那番足以颠覆乾坤的言论,不过是谈论了一下天气。
钟离撼和斐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庆幸。
幸好自己脑子没那么复杂!
他们见梁进动筷,也立刻抛开那些想不通的“大道理”,重新投入到与美食的战斗中,吃得满嘴流油。
饭桌上只剩下碗筷碰撞和咀嚼的声音,以及木山青、韩童两人粗重而混乱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
“我明白了!我彻底明白了!”
韩童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发出一声近乎癫狂的尖叫。
他手舞足蹈,孩童般的脸上因为极度的兴奋和释然而涨得通红,之前的阴郁一扫而空!
“对!对!对!大地必须是圆的!”
“只有这样,焉山的山脚才会消失!海上的桅杆才会先出现!月食的阴影才是弧边!”
“一切都说得通了!完美!太完美了!”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仿佛解开了一个困扰毕生的终极谜题。
木山青虽然没有失态尖叫,但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也亮得惊人,如同蕴藏了星辰!
她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全新的、带着“圆球”气息的空气吸入肺腑。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历经巨大冲击后归于平静的悟道般的神情,看向梁进的目光,只剩下纯粹的敬服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然而。
他们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却惹来了客栈里其他食客和掌柜的侧目。
众人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手舞足蹈的韩童和神色异常的木山青,窃窃私语。
韩童却毫不在意,兴奋地抓起桌上的酒壶就想畅饮庆祝,晃了晃才发现空空如也。
他这才注意到,就在他和木山青沉浸在认知风暴中的时候,桌上的饭菜早已被梁进、钟离撼、斐彪三人风卷残云般扫荡一空!
“呃……”
韩童的兴奋卡在了喉咙里,表情有些尴尬。
但他很快收敛心神,脸上的激动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所取代。
他猛地将空酒壶往地上一扔,“啪”的一声脆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韩童!”
他挺直了小小的身躯,声音洪亮,带着一种立誓般的肃穆:
“虽非善类,杀人无算,但自认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说过的话,泼出的水,绝无反悔!”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在木山青复杂眼神的注视下,韩童竟毫不犹豫地走到钟离撼面前,撩起衣袍下摆,双膝一弯——
“咚!咚!咚!”
三个结结实实、毫不含糊的响头,重重地磕在了客栈坚硬的地板上!
声音清晰可闻!
“韩童有眼无珠,过往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这三个响头,赔罪!”
他抬起头,额头上已是一片红印,眼神却异常清澈坦荡。
斐彪见状,也立刻放下啃了一半的鸡腿,抹了抹油嘴,瓮声瓮气地站起来:
“我斐彪脑子笨,转得慢!”
“但我知道,连韩童这鬼精鬼精的家伙都被宋英雄的道理说服得五体投地,那这道理绝对比真金还真!”
“我也愿赌服输!”
说罢,他也走到钟离撼面前,庞大的身躯轰然跪下,同样“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力道之大,震得地板都似乎晃了晃。
钟离撼看着眼前这一幕,再望向梁进的目光,已不仅仅是震撼,更添了深深的敬畏!
他从未想过,这世间竟有人能用言语和道理,而非刀剑和武力,将桀骜如韩童这样的人彻底折服,逼得他心甘情愿磕头认错!
这份力量,比他所知的任何绝世武功都要可怕!
钟离撼深吸一口气,霍然起身,声如洪钟:
“好!我钟离撼也不是那食言而肥的小人!”
“宋英雄以通天智慧,解我心中惑,服我心中气!”
“既然我承诺在先,今日便在此立誓!”
他环视众人,目光最终落在韩童和斐彪身上,抱拳沉声道:
“我钟离撼,与韩童、斐彪二人,过往所有恩怨,从此刻起,烟消云散,一笔勾销!”
“若违此誓,犹如此杯!”
话音未落,他抓起桌上一个空酒杯,五指发力,“咔嚓”一声,硬生生将其捏得粉碎!
瓷片粉末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
说罢,他大步上前,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左一右,将跪在地上的韩童和斐彪用力搀扶起来。
三人目光相对,曾经的杀意和愤恨虽未完全消散。
但那份不死不休的戾气,已被这奇异的“圆球”之约和梁进那通天彻地的智慧所化解。
“拿酒来!”
钟离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