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大地主韩景元把老老少少都叫过去,正端坐在马背上,一边喊,一边挥舞着手里的马鞭,噼里啪啦抽着两个捆在树上的人。
“嘘……”
两人小心翼翼钻进路边的高粱地里,高抬腿轻落步,渐渐的韩景元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透过茂密的青纱帐,几乎可以看到他须张的头发,还有那张狰狞恐怖的脸!
马宝良的手下意识按在腰间,蓦然陈禹的手按在他的手背上,冲他摇摇头。
马宝良只得一脸不甘的又瞅了韩景元一眼,似乎要把他那张脸牢牢记在心里!
“就是这了,我给韩老爷家当佃户,派给我的活就是看这片西瓜地,这嘎达一般没人来。”
“谢了小兄弟!”
“客气啥!”
陈禹咧嘴一笑,自顾自走进西瓜地里,挑了个大个的,一拳头砸开,递给他。
马宝良又渴又饿,看到甘甜的红瓤大西瓜,肚子忍不住咕咕叫起来,他也没客气,接过来,大快朵颐。
“这个韩老爷家里很有钱吗?”
“岂止是有钱,我们方圆二十里的土地都是人家的,他弟弟又在县里当个什么秘书,有钱有权有地,谁敢惹他?”
“刚才我听他说什么你家欠他家一百块大洋?”
“原先我家也有两垧地地,有一年我爹生病了,加上天旱收成不好,实在没法子,从他家借了十块大洋给我爹看病,结果利滚利滚到现在,把我家的地都抵了债还不够,反倒还欠一百块大洋……”
“然后你就给他家扛活还债?”
陈禹默然,只是低着头将手里的西瓜吃完,甩手扔到一边,“韩家有钱有势,家里还养着三十多个炮手,人家就是这的土皇帝,谁敢惹他?”
“小陈你放心,早晚有一天,我们会找韩地主算总账,把你家的地夺回来!”
“嗯……马叔你饿了吧,我去弄点吃的。”
陈禹并不是傻子,身为从后世重生回来的人,他深知这是一个危险的年代,也是充满无限希望和变革的年代,只要自己选对了路,未来不但可以走出一条光明大道,还可以帮助乡亲们做很多事情。
眼下这个马宝良——或许这是他的真名吧,就是自己走向光明的最大助力。
半个小时后,他用衣服兜着二十多个土豆走过来,往看瓜窝棚里一看,愣住了!
人呢?
不会走了吧!
“没办法,干我们这行的,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他扭头一看,这才看到从远处茂密的西瓜叶子下面钻出来的脑袋,马宝良关掉驳壳枪的机头,冲他歉意一笑。
“你们东北这的土质真好,瞅瞅,全是黑土。”
马宝良和陈禹并肩坐在一起,将土豆上沾的泥土一点点搓掉,笑道。
“我老家是沂蒙山的,山多地少,一家才几分地,又都被大户占着,老百姓活着艰难,也有不少都下了关东,来这边讨生活。”
“我祖上也是山东的,老家武定府商河县的。”
陈禹扯过树枝,掰断了摞在一起,从口袋里掏出火折子吹亮了,笑着和马宝良俩“攀亲戚”。
“呦,那咱们还算半个老乡呢!”
马宝良一笑,“看你年岁不大,有十七八了?念过书没?”
“今年十七,一般字都认识。”
“看不出还是个知识分子!我就不行了,我打小就没念过书,肚子里那点墨水还都是在队伍上学的。”
马宝良拍拍他的肩膀,“你要好好学习文化,将来咱们胜利了,没有文化可不行啊!”
陈禹眼睛一亮,使劲点了下头,“我一定好好学!”
“嗯!”
马宝良一脸期许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看他的眉眼轮廓,像极了当年扛着梭镖走出沂蒙山打鬼子的自己。
天色渐渐黑下来,一群群的牛哞哞叫着,慢悠悠穿过一道一丈多高的土围墙,走进韩家大院的牛棚里。
韩景元站在土围子上,叼着烟袋锅子,脸色阴沉的数着进院的牛。
“六子呢,六子干啥去了?”
他数完牛,扯着脖子喊起来,管家徐继仁匆匆跑过来,“六子我给安排去看瓜地了!”
“他吗的小王八犊子,今天让我在杨老总面前丢尽了脸!”韩景元卡了一下嗓子,吐出一口又黄又黏的痰,“把他给我叫过来!”
“好嘞!”
徐继仁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一件事,“太太说上秋了,明天要带大小姐去寺庙,布施一些棉衣棉鞋和粮食。”
“败家老娘们,一天天的净往外倒腾东西,”韩景元又呸了一声,拿起布口袋往烟袋锅里压烟叶,“你告诉她一声,明天我也去,顺道去看看我弟!”
不一会陈禹就站在韩景元的面前,韩景元叼着烟袋走到他近前,“六子,长本事了是吧,敢不把你家老爷我放在眼里了!”
“我哪敢呢!”
“谅你也没你那个胆子!”
韩景元哼了一声,“我和你爹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你爹临死的时候把你托付给我,眼下你妈又带着你妹走道了,我不关照你谁关照你?”
“多谢老爷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