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红马慢慢退出脑袋,抬起头,眺望西北,思绪又回到辽阔的大草原……
牠甩甩大脑袋,趴在窝棚前,听着陈禹悠长的呼吸声,也枕着前蹄,慢慢睡着了。
这些天来回折腾,陈禹也没睡过一个好觉,他刚躺下就进入了梦乡。
一个模糊的影子从窝棚外轻轻走进来,陈禹猛然坐起,看着熟悉的苍老面孔,顿觉鼻子一酸。
“爹?”
父亲仍旧是老样子,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满是老茧的手从他脸颊滑过,陈禹急忙去抓父亲的手。
“爹,你走了娘也也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人……”
“六子,你得好好活下去,把咱们家的地夺回来……”
“嗯……我要把咱家的地夺回来,带着乡亲们过上好日子……”
“好孩子……”
父亲的身影慢慢变得淡薄,声音也越来越远,最后消弭在茫茫旷野,再也抓不到一点踪影。
两行眼泪顺着腮边滑落。
他猛然坐起,抬头看天,已经是满天星斗。
陈禹心里怅然若失,原来只是个梦。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如果爹还活着,那该多好!
枣红马正睡在窝棚前,见他醒了,哕哕叫了两声,一骨碌站起来,嘶嘶的叫。
“刚才给你割草你不吃,现在又来作祸!”
萧瑟的秋风呼啸刮过旷野,吹得枣红马身上的长毛层层迭起。
陈禹一把抱住枣红马的脖子,枣红马似乎也感受到了新主人的情绪波动,把下巴枕在他肩膀上,眨眨两只大眼睛,静静感受这种别样的气氛。
“呦,六子厉害啊,这么快就把大马驯服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禹就骑上枣红马去老韩家吃早饭。
那帮炮手和佃户们看着他骑在高头大马上,神气活现的样子,一个个嫉妒到脸都变形!
甚至生出了“六子行,我也行!”的错觉。
“哈哈,这匹马其实挺听话的。”
陈禹把马拴在门口木桩子上,接过老杨头递来的俩窝头,一碗菜汤,枣红马歪歪头,瞥见不远处马厩里也拴着几匹马,正在那吃草料,这货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趁着陈禹和众人聊天的空挡,凑到缰绳前,咬住活扣一拽,便得了自由。
这家伙经验老道的把缰绳叼在嘴里,颠颠溜进马厩,看到拌了豆粕的马料,顿时来劲了,一头扎进去,甩开腮帮子狼吞虎咽!
马厩里的马群一脸困惑的看着冲进来抢食的不速之客,气得哕哕叫起来!
“这他娘的,跟红胡子似的,啥都抢!”
陈禹一扭头,马没了!
再看这货已经不知道啥时候溜进马厩里,正霸占了食槽,胡吃海塞!
“六子,你这匹马是真聪明,都会自个解缰绳了!”
老杨头哭笑不得的把枣红马拽回来,这货嘴里塞满了草料,一边走一边嚼,看到陈禹,得意甩甩尾巴,哕哕叫上一声,喷了他一身干草料。
“要是不聪明,能不让人骑么!”
陈禹只得把没吃完的一个窝头揣进口袋,牵着马往外走。
枣红马一溜小跑跟上,眼珠子一个劲往他口袋里瞟。
那个窝头你吃不吃?
不吃给马儿尝尝呗!
秋收大忙时节终于到了,老韩家的人,除了韩景元和徐继仁带着几个人到处收租子,连二少爷韩昌泰都被撵到地里,挥舞着镰刀割苞米,捎高粱,起土豆,一个个累得王八犊子样。
韩家大院里,金灿灿的苞米、火红的高粱、黄澄澄黄豆堆得跟小山似的,老杨头等几个上了年岁的赶着马,拖拽着石碾子,开始打场。
陈禹轮着镰刀,瞅瞅一眼望不到头的苞米地,揉揉酸疼的胳膊,这一年到头光顾着给韩地主家干活,自己能剩下什么?
一年五块大洋的工钱,都不够偿还老韩家的利息!
枣红马倒是清闲,这货不用拉车,也不肯拉车,陈禹在地里干活,牠就围着田野乱跑,钻进苞米地里,用大嘴掰下一根苞米棒子啃得咔咔响。
再不就是跑到村外的小河边滋溜溜的喝水,玩累了就趴在田埂上,歪着头看看蓝天白云,看看忙碌的新主人,打上一两个响鼻,和他打声招呼。
陈禹扭头瞅瞅活得悠闲自在的枣红马,忽然觉得自己还不如一头牲口!
“过来干活!”
枣红马似乎是听懂了,一个蹶子跳起来,跑没影了!
“王义屯的佃户都咋说了?”
“他们说加一成太多了,想让老爷少收点。”
“嫌多?行啊,你告诉他们,嫌多就把地给老子退回来,他们不种,有的是人抢着种!”
站在院子里,看着堆积得比房子还高的粮食垛,韩景元抽了一口卷烟,还甭说这种从土匪窝剿来的哈德门烟还真是个味儿!
比老旱烟强多了!
徐继仁嗯了一声,“刘山屯刘二愣子咬死不交,说往年都是收五成,今年多收的那一成他不承认,要是强要就去县里告你,东家你看看咋整?”
“还告我?”
韩景元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们不知道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