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翊翻开手中的《今天》,相较于之前的第一期,这第五期看起来要好多了。
虽然质量依旧不如正规杂志,但是封面竟然是铅印的。
铅印不仅仅是成本高,其中还涉及到一些政策问题。
按照规定,铅印刊物必须要有行政部门开具的介绍信。
《今天》敢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卖,应该是不知道从哪儿拿到了介绍信。
不仅仅封面是铅印的,里面的字也都从手写换成了打印的。
在内容上,相对于第一期也有了不小的改变。
第一期上面的作者,杨翊不少都听过,但是这一期里面的作者,他认识的明显少了很多。
舒婷、北岛、芒克,都没有作品发表在里面。
而且相较于第一期,第五期的诗歌要少了很多,他们刊了更多的散文、小说、外语翻译以及文学评论。
那些小说……说实话,在杨翊看来实在粗糙,而且主题多有一些反叛,话题有些似有似无的敏感性,大概这时期此类文章比较受欢迎,容易在地下传播。
这一期里面,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诗,是食指(郭路生)的《热爱生命》。
这首诗是《相信未来》的姊妹篇,诗中“我”自比葛藤,暗示生命不能自助。
但是全篇下来,没有自怨自艾,全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呐喊,充满了对生命的坚定热爱。
后来一些人,将食指、芒克、舒婷等诗人归为一个诗派,并给他们这个诗派起了个名字,叫朦胧诗派。
朦胧诗派有个特点,就是爱用意象。
食指的这首《热爱生命》确实也用了不少意象,攀附的葛藤、凄风苦雨、荒草野径、顽石棱角。
不过杨翊却认为,后来人对朦胧诗派的归纳和定义自身就有些朦胧,甚至于有些牵强附会。
诗歌自诞生起,就有借物载情、寓理于形的特性,又不是朦胧诗派这些人开创的。
关于朦胧诗派的定义,恐怕北岛、舒婷他们自己都不太同意。
因为定义模糊,以至于到后来,“朦胧诗派”成了中国某一段时期单薄的文学符号,人们只知道朦胧诗派,压根不知道到底什么是朦胧诗派,也致使大家对这一时期的诗人缺乏系统性的研究。
看了第五期《今天》,杨翊觉得这杂志应该不会太长久,即便最后没有被封禁,他们自己也会干不下去。
因为随着《诗刊》、《收获》等官方杂志开始转向,《今天》的优势就会荡然无存,他们的黄金时期也就是这两年。
……
十月十三日,周六。
一般情况下,周六晚上的英语课,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
因为明天就要休息,今晚学生们活动很多。
杨翊理解大家的心情,因此每周六的课都是提前到六点开始,然后六点四十就放了。
而且周六晚上的课,一般都不讲教材上的内容,杨翊会组织大家坐在一起用英语聊天。
学生们也非常喜欢这个环节,如今每周六他们都会提前商量出来一个主题,大家就围着这一个主题来聊。
他们总是“不自量力”,选一些比较深入的主题来聊,因此聊天的时候总是磕磕绊绊。
不过杨翊从来不在课堂上纠正他们,因为他知道,交流课结束之后,学生们自己会主动去纠正自己错误的。
他要做的,就是尽量把话题给引导下去,即便大家磕磕绊绊地交流,也不让课堂冷场。
六点四十,杨翊直接下课,一分钟的堂都不拖。
喊了“下课”之后,杨翊脸上浮现出笑容,从英语切换成普通话,“诸位,明天下午谁有空帮我代半天班?”
说这话的时候,杨翊首先看向班里的老大哥胡鹏。
胡鹏是历史系最年长的学生,今年已经三十有三,听说他儿子都已经在老家上小学了。
杨翊之所以看向胡鹏,是因为之前他找胡鹏代过两次班,而胡鹏的要求很简单,就是给他留半包红梅香烟。
胡鹏平时没什么社交活动,没课的时候基本上就是宿舍、教室、图书馆几个地方来回跑。
给杨翊顶班,只不过是换个看书的地方,而且还能抽到半包好烟。
而对杨翊来说,这笔买卖自然划算。
他找牛门的人来顶班,一天要给一块钱,找胡鹏,只要半包红梅,折人民币一毛八分。
见杨翊看向自己,胡鹏却摆了摆手,“不好意思,杨老师,我明天下午正好有事。”
“哦,好吧。”杨翊也没问胡鹏是什么事情,又看向何书琴。
除了胡鹏,何书琴也给杨翊顶过两次班。
主要是何书琴什么都不要,杨翊有点不好意思,总是这样欠人情怎么行,所以刚才他先看向了胡鹏,再看向何书琴。
没想到,何书琴也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杨老师,我也不行啊,明天下午我跟胡鹏一起。”
杨翊看了看何书琴,又看了看胡鹏,后者笑道,“杨老师,你别瞎猜,我们是一起去玉渊潭公园看诗歌朗读。”
听到胡鹏这话,杨翊嘴角微微扯了起来。
好嘛,他们仨明天下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