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
饶是如此,他也只敢暗自腹诽,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反倒用另一只手挽住袖口,笔尖在宣纸上几欲落下。
“便默写诗郑风篇。”薛陵玉布好镇纸,“为兄看着你写。”
也不知如何发展到这一步,薛寄云只能去除心中杂念,握笔下墨,不一会儿略显圆润的娟秀小字在纸上整齐排列。
几年前,薛陵玉每在薛府住时,时不时会指点一下薛寄云的字,没成想昔日写得什么样,现在竟是大差不差,似乎没有多少进步。
却见薛寄云仍旧写得一脸认真,时而抿唇,时而歪头,时而用贝齿咬住笔根,额前掉下两丝乱发,藏不住剪水双瞳左右乱转,眉尖跟着蹙起,实在做足了认真思考的模样。
但不知是在薛陵玉的注视下过于紧张,还是功课确实生疏了,薛寄云写得很是磕磕巴巴。
“……溱与洧,浏其清矣。是这句。”正写得入神时,薛陵玉站在他身后,突然出声提点。
薛寄云吓了一跳,手上一抖,纸上瞬间多出个豆大的墨点。
“三郎为何写得如此不专心?”薛陵玉在他背后,彷如一个抱月入怀的姿势,骨节分明的五指轻轻覆在薛寄云紧握狼毫的手上。
他的掌心温热有力,十指修长,指腹隐有细细的茧子,与薛寄云细嫩纤柔的素手形成一定的反差。
接着他如少时一般,攥着薛寄云的手,一字一句教他下笔。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这句我记得。”薛寄云小声辩解道,他虽然记性不好,但这些诗句其实已背了好些年,总还是记得一点的。
薛陵玉也太瞧不起他了吧。
薛寄云有些委屈地想。
“三郎还未告诉我,今日过来所为何事?”薛陵玉未曾理会他的说辞,依旧带着薛寄云写出一句又一句的诗。
他说话的气息在薛寄云耳边萦绕,声音低沉带哑,想是这会儿心情已经好转,不若刚进来时那样冷冰冰。
听他这么一问,薛寄云倒是想起了自己的来意,他本是想问问薛明珠遴选入宫的事,凭借一腔冲动而来,这会儿被薛陵玉这么一打岔,却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心里头瞬间冷静了下来。
这会儿来问长兄又有什么意思,难不成长兄能帮他坏了这桩姻缘,况且薛明珠入宫,对薛陵玉也并非没有好处,何苦来哉。
薛寄云沉默了好一会儿,有些不甘道:“我找人做了鞋袜给长兄送来。”
“就这个?”薛陵玉挑眉道。
“嗯。”薛寄云闷声应道,微低下头,露出白皙细长的后颈,显得单薄而又脆弱。
“三郎与为兄真是心有灵犀,”像是信了薛寄云的话,薛陵玉带着薛寄云写完最后一句,将笔放下,手却没松,带着薛寄云来到房间另一角,“我也为三郎备好了年礼。”
“什么?”
薛陵玉将薛寄云的手打开,在他手心里放了一枚玉璧。
“这是……”
玉璧小巧精致,外面一圈玉环,其上刻有云纹图案,中央嵌一颗鹅卵大小的宝石,与玉环相得益彰,各放光彩。
薛陵玉将玉璧拿出,穿好络子,亲手帮薛寄云戴到脖子上。
“长兄,我……”薛寄云还是忍不住开口。
可话还未说出口,薛陵玉突然叫了一声:“三郎。”
“嗯?”薛寄云循声应道。
“你之所思所想,我都明白。”
薛陵玉温和地在他耳边说道。
“你只需乖乖听话,莫去外面招惹不三不四的人。”
“用不着多久,你想要的,都能得到。”
他点了点薛寄云的胸口,像是往里面种下了一个巨大的诱饵。
薛寄云被薛陵玉的古怪态度弄得云里雾里,他倒是有心问清楚,但薛陵玉并未多透露什么,只叫他听话。
听话,听长兄的话吗?
他一直都很听话啊。
***
新元节过后,薛寄云恢复了上学的日子。
天蒙蒙亮,他就得从不怎么暖和的被窝里钻出来,几日不去上学有了惰性,再次这么早起时,整个人都感觉要冻得灵魂出窍了。
府中的马车早早驶出了几辆,薛丞相和薛陵亭上朝去了,薛陵玉不知为何前两日都宿在了宫中。虽说是莫大的殊荣,但因为前朝甚少有例子,薛丞相便让府里的人把紧口风,不让外传。
薛寄云是没有心思管这些的,他一上学就头疼,蜷缩在马车里昏昏欲睡,一不小心就倒下去撞到头,疼得他龇牙咧嘴地醒过来。
他读书没有什么天赋,而且入学时已经十岁上了,同同龄人一起读书,本就跟不上进度,但大夫人执意要这样安排,薛丞相根本不管这些,薛寄云只好就这样跟着一起学,学了几年都毫无所获。
这日刚进国子监,远远便看到崔雪游被簇拥着走过来,薛寄云倒是按照往常一样,往边上靠了靠,遥遥抱拳道:“世子。”
崔雪游不想见到他,他也不愿在他面前碍眼。
然而正当他向后走时,有人在他背后一把抓住了他的发髻。
“唔……”薛寄云头皮一绷,感到有一点点地痛。
“薛三。”崔雪游放下自己的簇拥,一个人走过来,抓着薛寄云道,“你前几日不是一直跟着我吗,怎么今天不跟了?”
崔雪游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上次在竹里馆喝醉了酒,竟然当众将薛寄云抱在怀中,还差点、差点……
不过是个小跟班,一条听话的小狗,怎么就会被他宝贝似的抱在怀里……
崔雪游甚至觉得匪夷所思。
事后那群公子哥儿将这事添油加醋说得天花乱坠,令崔雪游又气又恼,连带着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薛寄云。
前几天他只想避开他走,看到薛寄云便浑身不适。
纵是他再不承认,薛寄云当日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