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说起来这是上周的事情了,黄金周的假期刚刚过去。
“学长,你知道吗?什么东西都有尽头的。”在学校的天台上,不知名的学妹问木埃言。
“嗯。”木埃言实际上不太想搭话,但是出于作为学长的立场上,礼貌地回话算是一种本能。
“学长在这里看风景,也是会有尽头的。”
木埃言不太记得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总喜欢跑到这里翘课,至于为什么,他当然也说不上来。
从楼顶天台俯瞰校园,校门到教学楼被一条长长的绿荫校道连接着,对于一条给定了端点的线段而言,哪会有什么尽头。
尽头什么的,把它当做青春期少女的庸人自扰好了。这个年纪的人总喜欢萌生出一些自以为是“哲学”的问题来自我探究。
“直到日下月起,直到春去秋来,直到年岁更替......变化的时候,就是它们的尽头。”
自称是学妹的少女轻轻抚着栏杆,颇有些自恋诗人的感觉。
“照你的说法推理,变化也是会有尽头的吧?那什么才算......ending?”
木埃言的脑海里忽然蹦出这么个英文单词,大概是因为外文的抽象感,所以用来描述抽象化的事物的时候比母语来的更达意些。
“变化的尽头?唔姆……”
学妹还真就摆出了一副思考哲学难题的样子。
直江第三高中教学楼的天台,和别的学校天台基本大同小异。一个有着堪比400米跑道环绕操场大小的空旷楼顶,一个突出天台面上、像小平房一样的轿顶,一圈绕着天台边缘的栏杆。
会到这天台上面来的人当然不止现在的这两位。午休期间谈情说爱的情侣、课间吞云吐雾的不良、或者偷摸着干其他什么事情的人,这块法外之地都是不二之选。唯一的麻烦就只有偶尔上来检查的校工和教导主任而已。
但是在课间会溜出来的人就少之又少了,逃课到天台只是为了像咸鱼一样趴在栏杆上晒着看风景的,全校仅木埃言一个。
不过现在,他的旁边多了一个学妹。
木埃言看了看学妹衬衫校服胸前贴袋上的金黄色铭牌。
104——高一四班。
难怪她自称学妹。
“大概只有......停止变化,就是变化的尽......ending”学妹在喃喃自语中得出了答案。
停止变化——换而言之就是,消亡。所有的事物生于虚无又归于消亡,有那么点起源论的意味。那时候木埃言是这么理解的。
“那学长,我的ending会是怎么样的呢?”
“不知道,再说正常的人也不会想去知道的吧?”
人的ending不是只有死了才知道吗?正所谓盖棺定论。
“或许是像那样吧,学长。”
木埃言顺着学妹手指的方向看去,入秋的树青绿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满地枯黄。
“它们是黄金色的呢。”
少女的脸上似乎还有些艳羡的神情。
“学长,我的最后,也能像它们一样,是金黄色的吧?”
少了午后高日的灼烈,也并不是傍晚夕阳的迟暮。
现在的太阳就像调好了色调的画笔,将纯粹到极致的金黄色点缀到铺满落叶的大道上。
甚至落叶都在闪耀。
“学长,你看,纷飞的落叶像不像金黄色的雨?”
“学长,人的ending也会像那样吗?”
“学长,我希望我的最后,会是一场金黄色的雨。”
木埃言呆呆地看着少女站上了天台栏杆,闭上眼。
他还没来得及说哪怕一个字,少女便和那些金黄色的雨一起,从天台落下。
噩梦的剧幕一遍一遍上演,女主角换了又换,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了夏茹轩的笑容上......
木埃言马上又惊醒过来。
从昨天看到了夏茹轩从教学楼的天台一跃而下到现在,一整晚了,他都不敢入梦。
今早稍早一点的时候,老妈敲着门告诉他说班主任打电话来通知学校停课,今天不用去学校。
木埃言大概猜到了是因为什么。
不用打开聊天群或者论坛贴吧,木埃言也知道今天直江三高封校的消息会屠版报纸或者新闻。
不过他不想打开,他现在只想窝在被窝里面。
老爸老妈上班,妹妹上学,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的感觉真好——
骗人的。
他也想打开手机或者打开电脑,随便登个什么马甲,上去告诉别人,他看到了那些女生是如何“失踪”的,哪怕没有人相信他,认为他是个说傻话钓鱼的疯子。
没错,他早就知道了那些失踪的女生和自己看到的那些从天台上跳下去的女生有着不可思议的联系,只是他昨天才刚刚承认这一切而已——他看见了从天台上跳下的夏茹轩,化为了散落的枯叶。
从昨天那一刻开始,木埃言就知道,即是再怎么跑,他再也找不到她了。
承认,但是绝对无法接受。
“嗡......”
放在床头柜上面的手机震动着。
“嗡......”
隔着数秒,它又在震动着。
木埃言知道那是有人在给他发消息,放在往常,以这种密集频率给他发消息的不用说都知道会是那个“她”。
“嗡......啪嗒”
因为震动而移动的手机从床头柜上掉到了地毯上。
隔了数秒,手机又震了起来,在地毯上面发出的“嗡”更加沉闷烦人。
木埃言不想拿起手机看消息,虽然知道,但是他还是害怕自己看到给他发来消息的人不是那个“她”,不是夏茹轩。
算了,还是捡起来关机吧。
木埃言慵懒地翻个身,从床底下把手机捡了起来,没有解锁,直接长按着锁屏键直到屏幕上出现了“滑动以确认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