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周六课前,桃理绿收到了季越白的微信消息。
“我今天回象省,晚上到桃花村,补拍几个电影片段,大概会呆个四五天,你有没有什么需要从家里带的?我回来时可以捎上。”
桃理绿刚好在玩手机,第一时间看到,她忍住回头看季越白的冲动,回复:“没有,谢谢。上课会耽误你时间吗?”
“下午的飞机。时间很充裕。今天搭建布景,明天才会开拍。”
“嗯。不影响就好。如果时间很赶,你可以不用听今天的课。”
“不赶。上完课我还要回公寓一趟,笔记到时给你。”
“我应该没你速度快。你放门前置物架上就行。”
“好。这几天没办法帮你拍树了。”
“照片已经足够多,我不急着用。祝你拍摄顺利。”
上完课,桃理绿在教室又看了三十多分钟的书才往公寓走,她估摸着季越白或许应该已经离开学校,却是没想到会在距公寓大门口不远的位置遇到他。
他拉着行李箱往北门走。两人在覆着白雪的苍青色松树下迎上。
季越白换了一身明显与永春此时温度不太相称的衣服,黑色帽子,黑色大衣,黑色毛衣,黑色裤子,黑色马丁靴,一身纯正的黑色,仅一张脸清白,还被黑色口罩遮住大半。
像是黑无常。桃理绿看着他,发自内心地认为他很冷,尤其是领口位置,那里因大衣注重风格风度缺少布料,他没有戴围巾,成片儿成网碎针一样的寒气应该会先入侵那里。
她觉得自己也冷起来,身上的温度似乎有些流失,她把下巴微微收尽围巾中一些。
季越白拉着行李箱停住脚步,看驻足在两步之外的桃理绿:“笔记按你说的放在置物架上,别忘记拿。”
“我知道。”桃理绿看看前方,路上没什么人,问道:“你冷吗?”
季越白微微张眼,没有立即回答,沉默片刻,道:“心口有点儿冷。时间不够再返回去。桃理绿,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围巾,会洗干净还你。”
桃理绿的围巾纯灰色,没什么样式,中性风,男生的确也可以围。她知道女生穿男生衣服有暧昧的意味,但男生向女生借围巾这种事她没在身边人身上看到过,没有事例经验让她对照分析理解。
或许应该可能也是暧昧的。但她清楚季越白冷这一事实。被人当着面明目张胆地提出借东西,也不是不能借的贵重必需品,她不太好意思拒绝。可如果借的人换作褚晓,她知道自己能做到很轻易很光明正大地拒绝,或许还会暗觉他有毛病。
但是,借东西的人是季越白。
桃理绿脑中保持着淡淡的不解,混乱和惊讶,解下Y字式简单系着的围巾,递给他:“你稍等一会儿再围。”围巾上面还有她的体温。不过凭此时的气温,不到五秒,那点儿微不足道的温度便会完全散佚流失。
季越白接过围巾,松开行李箱,没有稍等,直接Y字式围在颈间。灰色与他通体的黑色很相配,赶走一些肃穆庄重,添了些轻闲活泼,平易近人。
桃理绿看着,右眼皮不受控制地轻跳一下,惊了她一秒。
“谢谢。”季越白很正式地道。
他的态度成功打消桃理绿脑中轻飘飘没有锚定的念头,她道:“没事。你还要赶飞机,不耽误你了。再见。”
“再见。”
两人相遇错开,踏上彼此之前走过的路径。
桃理绿按部就班,习以为常地上课下课,看书,画画,晚上偶尔去田径场散步,一连六天,对面的701都没有动静,这意味着季越白没有回来。
桃理绿躺在床上想,明天上午的课得自己听了。季越白没发消息说上不了课,他们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三天前,他给她发了老桃树盛开的图片,这次他拍的很有艺术感,没有刻意收着。
心口处盘旋萦绕着奇怪和在意的情绪,桃理绿觉得自己大概是被季越白良好敬业的态度“惯”坏了,就因为这次他没有告知她,便想七想八,一个人唱起独角戏来,有些可笑了。
桃理绿不想自己变得可笑,选择关上手机睡觉。
六点半,起床,洗漱,简单弄了早餐吃下,护肤三件套一抹,重新梳了头发,桃理绿穿上外套,背上书包,打开门——
吓了一跳。
“抱歉。又吓到你了。”季越白直起靠倚着白墙的身体,眼中泛起涟漪一样的轻微笑意,隐约有些孩子气和顽皮。
桃理绿的惊吓往往只存在一瞬间,通常一瞬间之后她便能心如止水,但现在,水面之下有东西引起巨大的水花,烟花一样抛洒,溅起不平的涟漪,一道连着一道,它们是深红色的,有淡香的,有形状的,有季节的。
桃枝花。共有三支,棕枝红苞,小指粗细,长约30厘米,插在白色窄口瓷瓶中,被季越白握在手中。枝上深红桃花零落绽开几朵,余下皆是饱满的花骨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