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怕交织欲哭无泪,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纲吉身边。
却见倒在地上的人身上并没有我意想中的缺胳膊少腿,整个娃也仍旧元气得紧,手挥脚蹬着,哭声也嘹亮,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叫唤着妈妈。
而趴在他身上的吉娃娃竟也再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毛茸茸脑袋上凶狠骇人的表情不再,反而疑惑又无辜地看着被自己的肉垫踩在脚下的高分贝生物。
于是眼前发生的事情几乎在一瞬间便脱离了我意料之中的轨道,仿佛刚才所见所感全都只是我的无端错觉,唯有胸腔里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还在一阵后怕着。
奇怪,太奇怪了。
虽然正常的吉娃娃确实是无害的,但是它刚冲过来的那一刹那,那种熟悉的、被我经历了数次的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我笃定它必定是被这个世界植入了抹杀我的指令。
但是这个指令却在即将靠近我的一瞬间被终止了。
为什么呢?
总不至于因为这个世界的幕后操手他有强迫症,一天真就只杀我一次吧?
还是说……
我目光复杂地看向那个还滚在地上嗷嗷大哭的棕色小团子,走近,蹲下,细细打量。
稚嫩白皙的脸庞挂满了泪水,被洗得干净无尘又带着点洗衣液清香的t恤被吉娃娃毫不留情地踩出了几个灰色的小梅花印。
明明动手一甩就能把吉娃娃给甩下身去,他却只顾着揉着眼睛哭,任由小狗在他身上转来转去偶尔还蹦跶两下。
我叹了口气,只觉自己刚才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猜疑十分离谱。
明明不管怎么看,就只是一个软弱无害的小孩而已。
果然还是这个世界有强迫症更合理一点……
我抬手揪住小狗的后脑勺,在它抗议式的蹬腿中把它拎到了一边。
而后扶起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团子,给他拍了拍被滚得脏兮兮的裤子。
“已经没事了,别哭了啊。”
大概感觉到身上失去了原先的压迫,纲吉这才止住了泪匣子。
那双占据了半张脸的大眼睛正含着浓浓的水汽,在阳光之下更显得明亮不少,浓密修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摇摇欲坠的泪珠,鼻头哭的通红。
整个娃显得可怜又无辜。
“花、花火……?”
听到我的声音,他有些惊喜,像是找到了依靠一般。但大概是碍于我刚前不久给他放的狠话,使得他不敢将喜悦表现得太过于明目张胆,便只能微垂起湿漉漉的双眸,小心嗫嚅着。
“我还以为你已经丢下我了。”
一瞬间想起什么,上扬的嘴角却又缓缓垂下,接着失落又小心翼翼地后退了几步——
留出了我刚才所说的一米距离。
“……”
这死孩子真的听话得让我很想掐死我自己。
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不然为什么这么懂得拿捏住一个陌生人的恻隐之心。
我狠狠往纲吉的方向跨了一大步,将腾出来的距离用力地踩到脚下,以泄那无处安放的憋屈。怕这小子再被什么阿猫阿狗的继续吓到,我还是决定伸手去牵着他。
本来想用五指报复性地施以一点力度,却在触碰到那片软乎乎的掌心之际,一下子又舍不得使劲了。
纲吉被我一通拉扯得踉跄,柔软的刺猬头因为这样的一个动作而一动一颤。他微怔着张了张嘴,用着软糯糯的声音又轻唤了一遍我的名字。
要疯。
我对这种小动物一样的叫声真的毫无抵抗力。
强忍着心头的那点酥酥麻麻,我倔强地头也不回,故作不耐烦道:“听到了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察觉到我的态度发生了改变,纲吉的手又微微抖了抖,声音比刚才更弱了几分,“哦……对不起。”
被握在手里的小爪子还带着未干的湿意,却意外地没有多么黏腻的感觉,反倒与柔软的触感相得益彰,让人莫名爱不释手。
我侧过脸看向那片棕色毛茸茸的头顶,余光里还能瞥见他因为心情不错而乖巧翘起的嘴角。
我默默撇开了眼珠子。
望着天,终于忍不住长叹。
我有罪,我好像快被这个小团子征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