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云晚记忆中,这是江修第一次病到需要住院的地步。
虽然五年前的江修也说不上多健康,可大概是那时候他还年轻,一心扑在工作上,三不五时地发烧胃疼,感冒咳嗽,却还是能带着病便飞到各地去出差。等到出差回来,方云晚再见到江修时,他的病大都已经好了。
所以,方云晚其实很少见到生病的江修。
不过见过江修工作时不要命的样子,这几年把身体糟蹋成这个样子,也在情理之中。
方云晚叹口气,拎着果篮寻找江修的病房。那晚救护车就近把江修送到附近的医院,应该是后来江修的情况稳定些,便转到了启明医院。私人医院的服务总是要比吵吵嚷嚷的公立医院细致得多,方云晚说明来意,甚至有护士给他带路,径直领到江修病房门口。
“江先生,有您的客人到。”
未等方云晚在房门外调整呼吸,做好心理准备,热心的护士已经敲开了门。
浅蓝色的病房门被推开,病房里整面玻璃窗的光轰然涌过来。许路遥不在,病房里只有江修一个人,方云晚的角度正好能看见病床和病床上的江修。江修气色依然很糟,靠坐在床头,手背上扎着针输着液,鼻子上还悬着氧气管,而与此同时,他戴着蓝牙耳机,盯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微微蹙着眉,正认真听着什么。
门被推开,江修抬头看了一眼护士和方云晚,按下手机的静音键:“云晚,坐一下,稍等我一会儿。”
方云晚没吭声,护士却显得有些着急,快步上前,严肃道:“江先生,您还有很多项指标不正常,许医生说要盯着您多卧床休息,不可以太过操劳。”
“再给我十五分钟。”
护士仍然不满意:“您今天早上开了三个半小时的线上会议,下午也一直在不停地打电话,稍晚些许医生过来,我们会把您今天的工作时长告诉他的。”
许医生?是许路遥吗?原来他是一名医生,怪不得那晚与接诊的医生交流毫无障碍。
以前,敢这样威胁江修的人只有方云晚。原来现在,甚至不用许路遥亲自威胁,打着他的旗号就可以让江修俯首听命。
这大概可以叫方云晚感慨一句,后生可畏。
方云晚看见江修无奈地谈了口气,关闭麦克风的静音,对着那头的人说:“先这样,这两天把今天谈的先落实清楚。”
不知道连线各方说了什么,只见江修边听边蹙着眉头点头,这样又过了三四分钟,他终于舍得挂断电话,合上电话,缓缓地往后仰靠在软枕上,阖着眼揉了揉跳痛的额角。
护士替他把电脑移到一旁的茶几上,又检查了一遍监控仪器上的数据,才松口气。她离开病房时从方云晚身边擦过,特意小声交代:“江先生恢复得不大好,身体还是很虚弱,需要休息,你不要跟他聊太久。”
江修的病房很是宽敞明亮,如果不是床边摆放着几台仪器,不是他鼻子上挂着的氧气管太过扎眼,方云晚觉得把这里认成酒店也不过分。
路上想了一路的开场白,可站到江修病房外,方云晚却连步子都迈不开。
“站着干吗?过来坐。”江修缓过那一阵眩晕睁开眼,看见方云晚还跟木头似的杵在门口,出声招呼他。
床边有一张靠背椅,方云晚走过去,将手里的果篮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在床边规规矩矩地坐好。
江修看了一眼果篮,微微一哂:“还带了果篮。”
“我也不知道买点什么好,如果你还不能吃水果的话,别人也能吃,照顾你的人一定也很辛苦。”
“你。”江修笑笑,“客气了。”
太客气了,客气得好像,他们真的是毫不相熟的朋友一样。
病房里的两人各自沉默,只有监控仪器运作下干巴巴的声音。
“徐章跟我说过了。”江修闷闷咳了几声打破沉默,他侧身去拿抽屉里的评分表,递给方云晚后,靠在床头一阵轻喘,缓了片刻,才向他解释:“我早上状态不大好,有些地方没听清,后来又翻了翻他们的标书,所以给的迟了一点,辛苦你跑一趟。”
“不辛苦,是我应该做的。”方云晚接过评分表,收进自己的包里,拿出探望病人必备台词,一股脑儿念出来,“你觉得好点了吗?要注意好好休息,祝你早日康复。”
他这一串话太行云流水,江修也不知道该接点什么,盯着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另起了个话头:“那天吓到你了?我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
没事才怪!方云晚扫了一眼病床上的江修,面白唇青的模样比三天前那个兵荒马乱的夜晚没好多少,他强撑着跟人打电话谈工作时还好,此时一口气送下来,说话的声音便低哑虚弱得厉害。
方云晚毫不含糊地打消江修的一点点念想:“我没有担心。”
“没事,今天早上也是打的药水让人犯困,没什么不舒服的,不用担心。”
方云晚再次强调:“我没有担心你。”
江修苍白的嘴唇勾了勾:“嗯,我知道。”
知道什么?他看上去就是一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方云晚瞥了江修一眼,懒得与他争论,一心想趁着许路遥不在,赶紧溜走:“没什么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