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路可可这种白眼狼。
凌乱的脚步声在靠近,他懒懒地掀起眼皮,望着那个小孩,忽然抹出一丝凉凉的笑意,讽刺:“还不滚?想让我打死你?”
路可可真是个小恶魔,他想。他都这么难受了,她竟然毫无反应,平静地从兜里掏出一管凝胶,挤在指腹上。
她不会自责吗?她断送了他的前途、背叛了他的信任,她都不会难堪的吗?
她紧贴着他的侧腰坐下,想为他涂药。
周深乔却只觉得恶心,撇过了脸。
路可可还是将药涂了,周深乔紧闭双眼,不肯看她,多看一眼也厌恶。
“哥哥。”她声音小小的,很平缓,并不像普通做错事的小孩那么心虚或害怕,仿佛她什么也没干过,“我只有你了,你不要走,好不好?”
周深乔笑了,他笑得非常夸张,又突然停下。
定定盯着她,周深乔使出浑身解数,刻薄地骂:“路可可,你算个屁。从今天开始,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再敢找我,我打断你的腿!”
他眼角刚涂过药膏,所以当一滴泪冲出时,格外明显。
路可可扣紧盖子,冷静得不似一个初中生。
是啊。
一个在赌鬼家庭中长大的女孩,没点心眼,怎么可能被养得这么好,怎么可能随时摆出一张人见人爱的笑脸。
路可可本来就没表现的那么单纯,她有心机,有手段,而且,她敢。
她曾经因为不想让爸爸出门烂赌、而用麻绳把爸爸捆起来的战绩,后来爸爸挣脱了,要打她,她又立马要哭不哭地望着他,娇声喊爸爸,搬出早逝的亡母求情,结果爸爸不仅不生气了,还给她买糖吃呢。
再难听的话她也听过,周深乔这几句色厉内荏的,算得上什么?
“哥哥,两万的工作不好干,会很辛苦,而且国外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到那边会发生什么,不好说。”她咬了咬唇,循循善诱,“万一是骗子呢?万一他们把你骗过去搞电信诈骗呢?国外很多这种,出去了就……”
“你闭嘴!!!”周深乔暴怒,他蹭的一下坐起,压下脸,鼻尖直对着她的眉心,“你少在这装模作样,你要真觉得他们是骗子,为什么只关我一个人?老二对你不好吗?瑶瑶对你不真心吗?”
他把高音量,一字一句吼:“路可可,你休想!我就算出不去了,以后也不会再管你!你去捡你的垃圾,爱怎么样怎么样!他妈再管你一次,我周深乔宁愿去死!!!”
他嘴唇颤抖,咬牙切齿:“狼心狗肺,不知羞耻的东西。”
路可可沉默了几秒,指着自己肿起的侧脸说:“我拦了。我和他们说再好好考虑一下,看看真假,他们不听,胖子扇了我一巴掌,我的耳朵到现在还听不到声音。”
她抬起头,哀声恳求:“哥哥,不要去,真的不要去,我预感很不好,越到你们快走了,我的直觉就越不安,我们打电话给他们,让他们回来,好不好?”
路可可何尝不懂,她这样做周深乔会恨她?
可她真觉得这事不靠谱。
“哥哥,你想,他们那边人均收入才多少?他们的劳动力那么廉价,为什么把中国人招过去薪资反倒翻了十倍?这不符合现实……啊!”
颊边蓦地一痛,路可可看着周深乔用两指掐住她的脸,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周深乔连学都没上过,根本听不懂什么劳动力不劳动力的,他没文化、没见识,上网就是打游戏看电影。
他完全不明白,高回报往往意味着高风险。
没人告诉过他。没人教育过他。
他的童年唯有打骂饥饿,和在阴暗角落中类似冷血动物的爬行与挣扎。
他只剩下恼火,那双平时总温柔凝视她的眼,如今充满怨恨。
路可可心里一凉,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了。
他和胖子一样,听不进去。
“手机给我,别逼我自己拿。”他重复这一句。
路可可绝望地看了他一会,掏出手机,周深乔立刻夺过,拨下胖子的手机号。
他没注意路可可跑了。
也没注意手机右上角显示的无信号。
sim卡早被路可可拔了,她紧紧攥着那一张芯片,快速将门反锁。
“对不起……”
她在晨光中奔走,汗水糊了她的眼睛,她站在派出所门口站了几分钟,毅然决然地进去,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