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吾:“阿姨给了你一大沓钱,你一只手都抓不住,你一把揣进怀里,抱实在了蹲下。好像那沓钱是只快要冻死的小猫。——明明你自己才是。”
陆吾:“我躲在旁边看着。说老实话,我竟然有点高兴,我爸再怎么不管我,我也不至于要挨冻。可你不一样。”
薛知有点想起来了:“后来——”
陆吾:“对。你这人真是两面三刀,等你重新满头珊瑚串子,坐在那把笨重的木头椅子上时,我爸将我推到你面前,让我伸手给你看。”
陆吾低头看向右手:“你掐了我一下,你记不记得?阿姨等着你说‘这孩子命不好’,等得不住,都要笑出来了,你趁着大人不注意,对我眨了眨眼睛,做个鬼脸,我还没看清,你又垂下脸,门帘似的红珊瑚串子叮叮当当乱撞。”
陆吾:“你说:‘命很好,压得住富贵’。阿姨特别生气,碍着我爸在,又不敢直接发火,就压着声音,问了你三遍。”
薛知苦笑,“当神棍,说出去的话,只能撒谎去圆,万万不能改口,改口就是砸了自己招牌。”
陆吾笑道:“嗯,你怎么也不改口。”
薛知沉默,“其实没用的,你爸还是要再娶,这世间,谁都劝不了谁的。”
陆吾点头,又摇头,“我那时才十一岁啊,根本想不到,世上怎么还有这样的骗子。我晕头转向,对阳光,看自己的手发呆。”
陆吾:“这时袖子一紧,一回头,看到你正拽我,眼珠咕噜噜打转,朝角落一歪。我就跟你到巷子里,想看你又要怎么样。”
陆吾:“我以为你跟我要钱,可我全身也只有两百,太拿不出手了,我可后悔了,转身就要出去,跟司机叔叔多要点钱。”
陆吾:“结果你又拽住我的手,硬拉了回去,——你竟给我塞了一沓钱!”
薛知心痛得难以言表,恨不得立即捶自己胸口大哭起来:“什么?什么!我有病吧?!”
薛知扑过去,抓住病床床单,“你还我了吧?你还我了吧?!那是我正规劳动所得!你有点自知之明,就你这出身,换个年代,早被我打了地主了,我拿你们家一点钱,那实在是应当应分的!你可不能仗着我人小心善不懂事,就这么骗我的钱!”
陆吾:“我不要,你非要给我,闹得急头白脸的,非说我阿姨以后要欺负我,不给我买衣服,我越长越高,以前的衣服穿不上,冬天要被冻死。”
薛知要不是怕疼,早扇自己几耳光了,“我这不是丫鬟心疼皇子不受宠,真正犯贱!我的天哪,我的天哪···”
薛知一遍绕圈,一边反躬自省,“我怎么能这么傻,我怎么能这么贱?!”几乎想哭。
陆吾:“我第一次和人吵架吵得那么厉害,我保证我尽心尽力地吵了,还是吵不过你,被硬塞了一沓钱。”
薛知气愤地指责他,“你好意思吗?真的好意思吗?这不就相当于跟非洲难民抢肉吃,换我是绝对不干的。我可没有这么厚的脸皮···”
陆吾无奈:“我没办法。真是你硬塞给我的,你还说:‘第一次有人怕我冷,给我衣服穿,我可没白穿你的衣服吧!’又神气又得意,笑出一边小虎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