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想,那可不是。
兴许越厉害的人,脾气就越古怪,不讲道理起来,那是真的不讲。
“绿俏姑姑,”我试图假模假样的抹几滴眼泪,撒着娇道,“我不想去京州。”
绿俏迟疑:“这……”
我趁热打铁:“等会进了岳南城,你就找个机会放了我吧。”
她还是不放心:“可是……”
“像我这样的小叫花子,”我故意扮得天真无邪道,“与其强带着我在身边,倒不如给我一笔银子,我自个儿就能麻溜的活着。”
我了解绿俏,这副贪财的嘴脸,应当是她最不喜欢的。
果然,绿俏姑姑脸色一变,言语间也多了份疏离:“那好吧,不过我也没什么银子,这个镯子能当多少钱我也不清楚,你且拿了去,等晚上公子睡下了……”
我急吼吼地收下玉镯,演出生怕她后悔的架势。
绿俏又道:“还是等白天吧,虽说是个小叫花子,但毕竟还是个姑娘家。我看你有些拳脚功夫,到时候我把公子的侍卫引开,你一个人离开应该也是没问题吧。”
我点了点头,笑道:“那是自然。”
绿俏当我是得了镯子,贪了小财所以窃喜,想想这几日的相处,一时有些怅然。
她打量着我,不由道:“你倒是时常让我觉得不似一个十多岁的孩子。”
我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愣了一下,随后低垂了眼眸,低声笑道——
“生活所迫。”
*
众人在晚饭时分下榻岳南城外的一处客栈。
出乎意料的是,卫清商并没有派人看着我,倒是把我的房间安排在他的隔间,而且还是一人一间。这般待遇,仿佛我是一位贵宾,而不是路上随手捡的小叫花子。
他对我这副态度,就算是放在以前,也绝无仅有。
我有时候会觉得,兴许并不是我重生回到了过去,而是来到了一个我曾无数次企盼的梦境里。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和之前很像,唯独卫清商对我的态度不一样了……
从十五岁到十八岁,我用了三年的时间,筹划了第一次的复仇。
如果这三年,有人愿意救我出苦海。
兴许,我也会像江小七那样,活蹦乱跳的长大。
可惜,现在的我,已经沉沦弱水,再也无药可救了。
*
晚饭时,卫清商让我和他一张桌子,绿俏也仿佛习惯了这几天的三人同桌。
之前因为我身体尚未痊愈,绿俏姑姑经常在饭桌上和我说些话,或是询问身体,或是说些趣闻乐事。卫清商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作风,并不会参与进来,却也从未制止。
这天,绿俏心情不好。
我想着最后一餐,明早我就准备溜之大吉,便也懒得主动搭话。
于是三个人默默吃着面前的饭菜。
突然卫清商放下碗筷,侧脸看向我,淡淡问道:“哪儿来的镯子?”
我这才反应过来,之前向绿俏姑姑讨要玉镯,只是计划中的一环,并没有想着怎么处理它,就随手戴在了手上。我现在的身份是个小叫花子,一身破破烂烂。再加上十五岁的年纪,手腕也生的极细。这镯子戴我手腕上,简直像是铁皮盒子上镶了块金子。
正当我高速思考怎么忽悠面前这人之际,绿俏姑姑作为猪队友,给了我致命一击。
“哦,是我瞧她可怜,全身上下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才送给她的……”绿俏刚说完,就看到我皱起眉。她也迅速反应过来,若我准备一直跟着他们,又哪里需要值钱的东西呢?就算是要置办行头,也不会只置办个没用的镯子,换了这身乞丐服才是真的。
于是她赶忙补救道:“小姑娘嘛,都喜欢漂亮的首饰。”
这话说得还靠谱些。
我甜甜的笑了起来,配合道:“谢谢姑姑,我很喜欢的!”
绿俏在我脑门上摸了摸:“真乖。”
卫清商的目光在我们之间逡巡了一遍,随后不再多言,像往常一样用完了晚饭,之后第一个回房。直到他离开,我和绿俏才同时松了口气。
虽然如此,但我依然不认为晚饭时的这番胡扯成功骗到了他。
他可是卫清商,未来享誉江湖,智勇无双的折兰君。
我们这小聪明,在他面前可不够看的。
我必须走,今晚就走,等不到明早了,而且这恐怕是最后的机会。
回房之后,我先附耳在墙上,企图听出一墙之隔的卫清商此时此刻在做什么,毕竟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过听了半天,只断断续续听到叮叮哐哐的声音,像是铁片摩擦后发出的。
我疑惑了,这大晚上的,难不成……他在房里打铁?!
算了算了,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在打铁,总之只要他有得忙,现在就是个逃跑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