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罪人。”
一个平静纯粹的笑容。
没有任何情绪,如同黑洞一样虚无。
“我去过地狱。”她抽出随身携带的弹簧|刀,自上劈入动脉,锋刃如霜泻:“你不想看看地狱的样子吗?”
结束了。
诅咒啃食完尸体,静静地爬到她身边。
她跪下来。
她轻轻地拥抱那个驮兽般的畸形躯体,爱抚地拍打它的背脊。它的身体散发着浓烈的腥气。
“【我爱你。】”她轻声说,诅咒发出了抽泣般的哀鸣,声音渐渐微弱,如同化为烟灰一般,在她怀里飘散。
了无痕迹。
就像酣睡入梦一般消散。
几片撕碎的沾血衣物散落在她脚边。
即使面对这样凄凉的场景,她的心灵也被无尽的平静占据。
她想她并没有做得很过分。她只是在平等地讨厌每一个人。她很清楚用唇舌编造的话语,并不能释放那些诅咒,只是对绝症病人的怜悯。
她很明白自己所做的只是表演,她的内心只有无比冷漠的寂静。因为她知道渴求的回应只有一种,没有其他选择,除了演戏她实在无事可做。
冷静让她一刻也不想停留在这里。诅咒是俗世浮生的歪曲倒影,可以理解成为一种不允许出生的欲望。它用目光祈求她拯救,于是,她就宽恕了它。
她就像一张波普风格的现代海报,醒目标注着虚假、虚伪、虚无,但她并没有觉得应该为此感到抱歉。
在稍远的地方,蜷伏的拱门大桥如怪兽的轮廓,桥下潜伏着平静浑浊的河,对岸被称作彼岸的异界,人心的污秽与魑魅魍魉就在那里。
由结界包围起来的可供人类活动的世界——通常被称作现世。在河的对岸,连接着大海的地方,人们的回避情绪聚集在一起,形成了漩涡。
这样的风景不会杀死她,尽管它不会回眸,可这一幕在记忆里是不朽的。
可现在她的身体塞满了痛苦。
她要窒息,她要爆炸。她的内部被密密麻麻的字符填满了,尖锐的折角要刺穿她的皮肉,她的皮囊变形长出丑陋的尖刺,她要腐烂发臭,爬满蛆虫,会变得臭不可闻。
她想我在做什么?我想要独自获得幸福了吗?她突然觉得愤恨,觉得自己被戏弄了,每天照顾小孩,跟男人谈恋爱,操心几百日元的折扣,完成学校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陷在没完没了的日常里。我这是在做什么呢,寄生在别人的人生里,回光返照地换取身体的欢愉和跳动的心。
好像她原本是在水里,被赤|裸地扔上岸,任强光照得彻骨,看得到唾弃鄙夷,后知后觉地忍不住发抖了。
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期间有人打电话也不接,一直坐到天亮。
“啊。好想杀人。”她仰着脖子,几乎是呕吐出来的。塞满她身体的字符是丑陋的痼疾,每个笔画都堆积在一起,是想要挤弄顺着血液循环横冲直撞,寻求着外面的出路,是想要毁灭他人也想要自毁,每一秒都有种崩碎骨骼让肢体残废奋不顾身的可怖痛苦。在每个渴望杀人的噩梦,放任摆布全然沉溺在灭顶的黑暗。
念出杀人以后,她突然又能呼吸了,塞满全身的重碾失踪了,就像月亮重新浮上水面。她清醒过来。
活着。没有意义。
死亡。又何尝有意义。就算存在神明,能够赋予意义,那也不是她想要的意义。
没有活着的必要,亦没有死去的理由。拥有的只是作为生物延续下去的本能,每分每秒都是虚妄,并不值得被消费,才会沉溺在黑暗之中,从此处的黑暗前往彼处的黑暗。
黎明的光线亮起时,她从长椅起身,活动着有些酸软的四肢,去往超市买了酸奶,又去小吃店打包了早餐。
她对伏黑姐弟说自己最近有些忙,等闲下来会再过来。两人互相对视,理解地点头,她又笑着摸摸他们的脑袋,收拾餐桌,把小孩子送去上学。她笑着招手离开了,之后再也没回去过。
至此,照顾小孩的事情又落回了五条悟头上。他显然是完全靠不住的,所以这事又变回轰轰烈烈的高专大团建。
日下部笃也一直很想抽烟,伸手往裤兜掏了好几次烟盒,考虑到自己在学校,只能原样塞回去碎碎念说:“我就是想着时间过得挺快,想看看两个孩子过得怎么样,不过这次来的人也太多了吧。”
日下部笃也、伊地知洁高、校长、家入硝子、七海建人都去了,一群人挤在一起,因为气势过于凶恶,周围空出一大圈,还被误以为是极道势力。
“家长会、运动会之类的活动他是绝对不参与的,他就参加过一次儿童节活动。我还记得当时惠在台上表演,他坐在第一排举着手机录像,对吧?还挺有意思的。”
“我想总不能让小孩子孤零零地参加运动会吧,其他孩子都有大人加油,看起来太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