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衍顿下脚步,问起来常山听来毫不相关的话。
“你把人送屋里的时候,屋里可有人在?”
常山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春桃。
“没有。莫说人影了,就连一只活的蚊子都未见着。主子,怎么了?”
庄青衍听到后,并未再说话,复而迈开步子,继续往里走。
小径旁一枝被折落的花枝静静地躺在青石板上。
常山不知道的是,他将春桃放置的那个屋子,是止桑值当时歇息的耳房。
庄青衍在方才在屋中明显察觉到了第四人的呼吸声,虽然平稳轻微地让人就要忽略了过去,可那空气中隐约的药味却不能骗人。
受伤的,另有其人。
......
庄青衍走后,止桑才缓缓从后方走出。
沈听然已经将桌上的狼藉收拾完毕,她转身同止桑道:“你回去好好歇息,路过耳房时去瞧瞧春桃那丫头要不要紧。常山公公应该不会对她下什么黑手。”
说罢,她打开衣柜,选了件颜色浅淡的衣裳,坐在铜镜前,替自己梳妆。
“一会儿我去探望陛下,这几日想来定是要总往他寝殿跑了,宫中的一切还要你多劳心打点。”
止桑站在离她身后的不远处,听到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是知道了。
随后问起她,一会儿谁陪同她前去。
沈听然手中擦粉的动作未停,她思索了片刻,才开口道:“宫里我信得过的,也就只有你同春桃二人。不过如今她被下了药,想来身子定是有些影响。到时我再看罢。”
沈听然透过铜镜,瞟见了站在她身后的止桑。
明明面容憔悴,脸色苍白,甚至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那日却是挺身而出,死死将她护在身后,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对自己生命毫不在意的模样,还在沈听然心中历历在目。
而镜中映着的那明亮的眸子中的水光似乎都要溢出,极致温柔地轻轻包裹住她。
沈听然不知怎么地,忽然觉得鼻头一酸。
原来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她也有被人好好爱着啊。
她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眸子,手上装作在挑选哪一款胭脂,声音带了几分她都未曾察觉到的柔软。
“下次,若是遇到危险,你不要像之前那般不要命地护着我了。”
“你我之间的救命之恩就此一笔勾销,往后要多为自己考虑考虑。你还小,又是女儿身,总归有一日能够出宫的,届时,若是身子不好了,还怎么享受宫外自由快活的余生?”
止桑听后有几分愣住。
她看着沈听然的有些不自然的侧脸,手中的动作是遮掩不住的慌乱。
像是在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止桑并未拆穿她的伪装。
她会保护沈听然除了她方才所说的救命之恩外,还有一点,便是她眼下的身份。
想要自己的身份不被暴露,她必须要让唯一知道她真实身份的沈听然守口如瓶。
只有那般,才能让她心有内疚,进而能守住她的秘密。
止桑并没有她便面看起来那般的干净无害。
她必须要活着走出这个金碧辉煌的牢笼,外面还有帐,等着她算清。
因而,她断然不会让自己将命交代这里。
一切都在她能掌握的范围之内,就连春猎那日受的伤也是。
止桑听到沈听然所说的话之后,也不过是一时的失神罢了。
眨眼间,她遍又是一副风光霁月,温柔敦厚的模样。
“喏,奴才知晓了。”
说罢,她便准备离开了。
却不料,沈听然从椅上转过身来,手中拿着石黛,一脸不赞同道:“说了多少次了,只有你我二人之时,不要自称奴才。你我都是平等的,不过是被这皇宫中的世俗束缚着罢了。”
“我可没把你当作下人,而是姐妹。”
说完,她便直勾勾地望着止桑,大有一副她不改就誓不罢休的模样。
止桑嘴角勾出一抹笑容,眼底跳跃着洒入屋内的春光,温柔地笑着。
“好,我知晓了。”
听她这般说,沈听然这才放过人。
她转过身后,仔细为自己描眉。
今日妆容必定要是楚楚可怜,看起来憔悴之余又不能失了美貌,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人看出她对天子的“真情实感”。
止桑见她如此专心,便不再打扰,同她说了句话后,便起步离开了。
掩上门扉之时,止桑余光落在沈听然身上。
她这般单纯柔软的心,也不知,往后可否还能在这棘地荆天的皇宫中安然无恙地生存着。
......
太阳完全沉下去,天色渐渐被昏暗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