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进宫面圣时,燕帝不过提前两刻钟到达了太和殿。
他绷着一张脸,怒视着容瑾:“容都尉好魄力啊,倒是有胆来了。”
容瑾跪地行礼,面色沉着,语气不疾不徐,好似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冥臣有负皇恩,愿以死谢罪。”
“死?”燕帝一声冷笑,用看蝼蚁的目光看着他:“你以为你这条命能抵得过《灭周》对燕国皇权的亵渎?”
“皇上。”容瑾缓缓抬头,面无惧色,“在冥臣排演《灭周》之前,太后曾传唤冥臣进慈安宫,给了冥臣许多史官记录的案卷,命令冥臣须得按案卷里记录的内容来排演,并称……排演后也无须给皇上验看,直接在乐坊公演便可,冥臣实在是……迫于无奈,故尔才如此行事。”
“是吗?”燕帝从案前起身,徐徐步向他所跪伏的位置:“那容都尉倒是说说看,你究竟是慈安宫的臣子,还是太和殿的臣子?”
容瑾再次伏下身,答非所问:“冥臣的命不值一提,从被传唤至慈安宫那日,冥臣便作好了死的打算,但冥臣又担心,若今日……冥臣被皇上所杀,太后会不会对皇上生出更多的嫌隙来,届时再利用《灭周》造势,会不会让人觉得……皇上无容人之量,如此,岂不是更加坐实了《灭周》的……”
“放肆。”燕帝一声怒喝,气得面色胀红:“你在威胁朕?”
“冥臣不敢,冥臣只是在为皇上分忧。”容瑾将头埋于双肘间,作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燕帝滚了滚喉头,艰难地吞下心底的恶气,沉默了好半晌后步回到案前,“朕今日可以不杀你。”他咬了咬牙:“但自此之后,太后与你说的每一句话,吩咐你做的每一件事,你都须得提前向朕禀报。”
容瑾回得掷地有声:“谢皇上隆恩,冥臣谨记。”
燕帝又出言警告:“你且记住了,若要想娶到三公主,你对朕必须绝对忠诚。”
容瑾再次大声应了个“是”。
“退下吧。”燕帝好似不想再与他多说一句废话。
容瑾依令退出了殿门。
立于门口的夏德转身进殿:“皇上,自《灭周》公演这大半日,坊间已出现诸多不利于皇上的传言,莫非就这般……放过容都尉了么?”
燕帝摩挲着手里的玉扳指,冷着脸思量片刻:“眼下并非是杀他的最好时机,”他绷着唇,咬了咬牙:“这笔账朕先给他记下,来日定让他加倍奉还。”
容瑾从太和殿出来时,外面飘起了绵绵细雨,斜斜的雨丝恍如密密的网,轻盈地落在青砖上,腾起一阵淡淡的尘烟,令空气里也多了几许泥土的清香。
他冒雨前行,心绪舒坦,双脚踩在地面上也感觉轻盈无比,在黑暗中摸索了太久,他第一次觉得或许前路不远了,或许就要见到曙光了,或许很快能堂堂正正地走到少女面前了。
他顺利回了宅子,换下打湿的衣裳,又饮了一盏苦茶,随后便进了书房。
半晌后,狗儿站在门外的走廊上唤了声:“公子?”
容瑾从文书前抬起头来:“何事?”
“刚刚隔壁的小德子来问小的,说公子是不是被皇上传进宫了。”
“他何出此问?”
“他说三公主也去乐坊看戏了,后来听说公子被传进宫,也跟着进宫了,但眼下三公主还没回来,他担心出了什么事。”
容瑾闻言一顿,“三公主何时进的宫?”
狗儿滚了滚眼珠:“小德子也没细说,应该有一段时辰了,不然他不会来找小的打听。”
“我知道了。”容瑾匆匆合上书页,起身迫不急待地出了门,也来不及与狗儿交待一声,更来不及重新锁上书房,转身走上游廊,迅速地消失在了宅子门外。
狗儿站在走廊上一脸懵,摸了摸后脑勺,百思不得其解,向来端方有礼从容不迫的公子,何时变得如此毛毛躁躁慌慌张张了?
赵小锦站在走廊的另一侧,笑盈盈地朝狗儿招了招手。
狗儿回问:“赵姑娘有何事吩咐?”
赵小锦摆出一副温柔又亲切的样子:“烦请秉文给我制一杯甜饮子过来,可好?”
狗儿“哦”了一声,转身往后厨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犯嘀咕:“不是只有三公主才爱喝甜饮子么,怎的赵姑娘也开始学着喝甜饮子了?”
待狗儿一离开,赵小锦便朝身后的春兰撸了撸嘴:“看到没,但凡听到三公主出了什么事,容大哥便会急得乱了方寸,今日竟是连书房也没来得及锁上。”
春兰随口附和:“要是三公主这会儿突然过来,便是连老天爷都在帮着小姐了。”
赵小锦绞着手里的帕子,陷入沉思。
洛染在乐坊看完戏后,便从署令口中得知容哥哥被父皇传进了宫,她寻思着父皇一定是就《灭周》要问容哥哥的罪呢。
她一时情急,转头就跟去了宫里,刚跨进宫门,便听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