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要御驾亲征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德叔耳朵里，正置年关，他连这个年也过不安稳了，急匆匆下了夫子山，进城先找到赵小锦，继而两人结伴进了宫。
朝中春节放假，宫里也因此冷清了不少，虽各处都挂着喜庆的红灯笼，却也是寂然无声无半点喜庆的氛围，毕竟这宫中除了皇帝、除了管事的宫奴，压根儿就没一个女主人了。
容瑾这几日倒是没闲着，一个人坐在太和殿里，细细地研读南蛮国的舆图，向来只有南蛮国进犯别国，又何曾被别国围攻过，这次他自然要做足准备以确保万无一失。
赵富贵给主子烧了暖烘烘的炭火，再煨上一盏热乎乎的甜饮子，半日的光阴就这么耗过去了。
德叔到达太和殿门前时正值歇晌的时辰，四下里静悄悄的，唯有殿外厚厚的白雪刺得人睁不开眼。
赵富贵深知德叔在主子心里的份量，更明了赵小锦显露出的那点心思，故尔不敢有丝毫怠慢，道了声“二位稍等”后便进殿去通传了。
容瑾虽没歇晌的习惯，却也放下文书正在宝座上闭目养神，听到通传后缓缓打开眼眸，凤眸幽深，不露情绪：“传他们进来吧。”
赵富贵应了声“是”，便转身将那二位领进了殿。
二位一进殿便跪地行了大礼：“恭祝皇上龙体安康、新年大吉。”
容瑾起身亲自将德叔扶起来，言辞亲切：“天寒地冻，德叔怎的突然过来了？”
自上回将老头儿安顿在夫子山上后，他便时常差人送去些钱粮，还派了两名仆从专门伺侯打点，以帮忙照应老头儿的生活。
老头儿也还算知趣，自此再不干涉朝中之事，最多在憋不住时找旁人打听打听，却也从不直接过来找他。
今日特意过来，料想又是“旧疾重犯”。
德叔果然没让他失望，甚至都没绕弯子，直接相问：“老朽听闻皇上要御驾亲征南蛮国，可有此事？”
容瑾并没直接回答，而是转头吩咐赵富贵，“速速给德叔和赵姑娘赐座、赐茶水。”
赵富贵忙不迭领着两名小太监在殿内安顿上坐椅，并奉上热乎乎的茶水与糕点，空旷冷清的太和殿里霎时有了些许热闹的氛围。
容瑾见二人已安置妥当，这才转身坐回龙椅，不疾不徐地开口：“既然此事能传到德叔耳里，自然就是确有其事了。”
德叔的屁股还没坐热，立马从席位上起身，苦口婆心：“皇上啊，这周国的江山才堪堪坐稳，你如今又贸然发起战争，如何使得？”
容瑾清浅一笑，“所有的利害关系朕都思虑过了，德叔不必担心。”
德叔哪能不担心，“老朽但求皇上能说句实话，”他顿了顿：“皇上缘何要这般急着去攻打南蛮国？”
容瑾似笑非笑地看着老头儿，不疾不徐地反问：“德叔以为，朕缘何要攻打南蛮国？”
老头儿擦过身则的矮几，朝前行了几步，混浊的老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龙椅上气势滂沱的帝王，抖着白须嗫嚅着，脸上那道伤疤也跟着微微发颤：“皇上是不是……想要夺回三公主？”
旁边的赵小锦一听到“三公主”的名号，面色蓦地一冷，狠狠地握住了袖间的拳，自那个叫高让的太监被换下后，她便再难见容大哥一面了，今日好不容易有机会进宫一次，却知晓那和亲的三公主仍是阴魂不散，她如何不气。
容瑾轻轻摩挲着手里的琉璃珠，神色平静而舒展：“在德叔眼里，究竟是不能攻打南蛮国，还是不能夺回三公主？”
老头儿一哽，“这……这不一样么？”
“既是一样，那德叔又为何要问得这般清楚？”
老头儿的面上有了气恼之色，又往前迈了两步：“莫非……皇上当真要为了一名女子，而不惜将周国所有子民拖进战火之中？”
“德叔，”容瑾的面色也冷下来：“朕会让这场战争发生在南蛮国境内，而非周国的领地。”
德叔气得胀红了脸：“既是战争，总要有人去战，周国那些士兵的性命难道就不是命了？”
容瑾也从龙椅上起身，立于案前，凛然看着他，一字一顿地开口：“故尔朕亲自出征，争取不损一兵一卒拿下南蛮国。”
德叔听得后背一阵发紧，这个年轻的帝王当真是好大的口气啊。
他怔怔凝视着眼前的男儿，心头一时五味杂阵，当日跟在他屁股后头打转的娃娃长大了，长成了一棵树繁叶茂的参天大树，他曾一度担心他过于仁善而无法服众，殊不知，在某些他看不见的时光里，他早已拥有了自己的棱角。
那棱角当真是锋利啊，刺得德叔都有些提不上气了：“若是万一……万一事情并不如预想的顺利，皇上这是连自个儿的性命也不顾惜了么？”
容瑾沉声答：“万事皆无定数，但朕的心意已定。”
德叔踉跄了一下，丧气地扶了扶额：“皇上为何要这般固执？”
容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