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安如实道:“往常的平安脉皆是风御医负责,臣今日确实唐突。”
想来是周辞先生吩咐的,盛澈也不曾想为难他。
“那便劳烦周医正了。”话落,转身坐于主座上。
周砚安低头拿出药箱中的脉枕放在桌上,盛澈将腕子轻置在上面,他又拿出一方丝帕搭在那细瘦的腕子上。
一切准备完毕,周砚安先是抬起胳膊用袖摆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又轻轻嗓子,看向一旁的奴才。
“可否请小公公为在下准备一盏清茶,如此天气不免有些口干舌燥。”
正尘闻言,即刻道:“是奴才疏忽,这就去为大人准备。”
待正尘提着药包退下,周砚安屏息为盛澈望闻问切一番后,将丝帕收了回去。
“娘娘身体无恙,只需静养。”
盛澈道:“我这身子时好时坏,能至如今的地步已然自喜,更不会多求其他。”
周砚安眼眸低垂,恭敬回道:“风御医医术高超,平日里对娘娘悉心照料,定然使得娘娘玉体康健,少病去灾。”
想到平日里风兮寒不辞辛苦的给自己治病疗伤解毒配药,有时甚至要他这么一个刻板守礼之人违心扯谎陪她一同掩人耳目,属实为难他了。
思及过往,盛澈不尽一笑。
“风御医确实劳苦功高。”
周砚安沉默几息,只道:“听闻风御医从前是南苍大营军医出身,被大都统举荐进宫,如此说来从前多是医治外伤,调息内理这等内妇病症恐不太擅专,娘娘若是不弃,日后臣愿效劳。”
盛澈晓得周家几代御医擅内妇之道,不然周辞也不会在陛下面前如此笃定可治好她亏损的身子。想来这周砚安也是想为陛下分忧才前来自荐,可风兮寒的医术她甚是了解,定然在周砚安之上,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周医正有心了,风御医自入宫跟随我也有两个年头,我使唤惯了,再者说周医正是陛下的专职医官,平日里再来照料我,实在辛苦,若是医正有何想法,在御医属对风御医多加指点就是。”
周砚安眉头微锁,欲言又止间眼神扫过茶桌上的药方:“这方子娘娘务必让风御医过目一番才是。”
“周医正实在说笑了,对周医正的这点信任我还是有的。”
周砚安却道:“万事万物自有缘法,即使再过信任之人,也需留一线余地,无论臣还是风御医,皆应如此。”
盛澈神色一怔,只好先行应下。
正尘奉上清茶,周砚安喝下便行礼离去了,盛澈盯着那茶桌上的方子出神许久,直到正尘唤她用晚膳。
“九爷方才在想什么?”
盛澈接过他盛好递过来的热汤,困惑道:“在想周医正最后说的那番话。”
似是在提醒她什么。
“说的什么?”正尘又着手往盛澈面前的碗碟里夹她爱吃的菜肴。
盛澈踌躇道:“倒无甚特别的话。”
说着,将袖中药方拿了出来:“用完晚膳你去护城河的别院见一趟风师兄,让他看看这方子。”
这几个月风兮寒但凡休沐便待在杨觞的别院里,盛澈晓得他貌似淡漠藏得住喜怒,却也知他骨子里重情重义。
这世上,他知己寥寥,杨觞算是一个。
“这还用劳烦风师兄,我看一看就行。”正尘说着将那方子扫了一遍。
“无毒。”
盛澈无奈道:“你呀,也就学了点皮毛,这方子自然无毒,让风师兄看,是要看是否有效。”
“若是有效哪?”正尘意有所指的问道。
盛澈叹了口气:“那就将用药的事先缓一缓,往后再看我能否有命用上这方子。”
正尘听明白盛澈的意思,不再多言,陪着用完晚膳便换身行头出宫了。
第二日一早正尘才回了宫,带话来说这方子滋阴补身确实难得,用了也无妨。
盛澈不明其意:“你确定风师兄是如此说的?难得的好方子,许我用?”
正尘点头道:“是这么说的,这方子比寻常滋补的药方要精细周到上许多,最是滋补身子亏损之人,风师兄还说就算是华师父在,也不会再改上这方子里的任何一味药了。”
盛澈微挑眉梢,却并非对这药方有疑。
犹记得从前她让风师兄为自己调息内里,风师兄以遵师命之由严词拒绝,说是为了她好。盛澈明白,风兮寒是怕她有了子嗣便生了牵绊。
可如今怎么又许她用这好方子了?
“风师兄是不是又借酒消愁了?”盛澈问道。
正尘道:“喝是喝了,但瞧着没喝多。”
“没喝多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
忽然,她不知怎的想到了周砚安昨日所说的那句话。
即使再过信任之人,也需留一线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