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将军似乎有些震惊,他看着眼前这个目光坚决的女孩子,半晌,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我早已娶妻生子了。”
“那,也没有关系。”卿晚顿了顿,语气却没有任何动摇,“我不需要成为您的妻子,我只想随您征战沙场,与您并肩杀敌。”
方将军无奈地轻笑一声,好像在看着一个天真的孩子:“你呀,知道什么是征战沙场吗?你还小,才会如此冲动,等你见到更多人,经历更多事,就会发现,我也只是一个很平凡的人,而不是你想象中的人。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卿晚目光微黯,继而却变得更加坚不可移:“那是不是一年后,两年后,十年后,我依然没有改变心意,您就会相信我的决心,不再把我看成小孩子,您就会留下我?”
方将军沉默了很久。
她真的是很聪明,很聪明的一个孩子。
最后,他却不置可否,只温和地,安静地说:“卿晚,等战事结束,我会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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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晚在飞春阁住了下来。
她领了花名,唤做晚娘。
她极有天分,又肯吃苦,清瘦的骨子里似乎藏着源源不竭的能量。刀法也好,琴棋诗书也好,她学起来都跟不要命似的。她知道她已经十五岁,开始做什么都晚了,所以,她必须付出旁人十倍,百倍的辛苦。
更况且,心里想着方将军,她从不觉得辛苦。
几个月之后,卿晚等来了祈军投降,越军大获全胜,不日即将回朝的消息。
但是,她却没等来方将军,只收到了他寄给自己的一封信。
“由将军身亡,皇上心绪不定,我不能私自绕道去看你。此战越军损失惨重,实为险胜,我必须先回到王都,等事态稳定,再与你联系。我一切安好,不必担心,万望珍重。”
短短几行,卿晚却读了十几遍,仿佛每一笔墨痕,都浸透了她日夜思念的温柔。而后她小心翼翼地收进信封,珍惜地放了起来。
他虽然食言,没有来看她,但她并不怪他。只要他平安就好,只要他还记得她,就好。
即使他忘了她,她也总有一日,会去王都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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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卿晚没有料想到,那封信,竟是方将军最后留给她的话。
又过了一个月,她从绮娘口中,得知了方将军被赐鸩酒,方家三族被斩,无一人赦免的消息。
明明是初夏的风,却比冬日更冷,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从绮娘花阁离开的,又是如何走回了自己的花阁。她仿佛失了魂魄,在房中一动不动地枯坐着,直至天色完全黑透,却一滴眼泪也没有流。
方将军死了。
她心中的光,也彻底熄灭了。
她为何却这样弱小?如果她有绮娘那样的武功,是不是当时,就可以随他一起去征战,随他一起回王都?是不是如果她足够强,她就可以帮他,可以救他,或者,至少,能和他死在一起?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她什么都做不到。
她不会殉情而死,那是最懦弱,最无能的死法。
她要为方将军报仇。即使天下大乱,江山倾覆,她也不在乎。
可是刺杀皇帝,谈何容易?她必须变得足够强,她要强大到可以左右天下人的生死,可以保护任何她想保护的人。
她要成为飞春阁的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