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她来说,躯体似乎并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莫非她的不死果真是附身在他人身上实现的吗?所以眼下使用的躯体就算出什么意外也不妨碍她的存活?
曲幽说:“你有你的修行,我也有我的修行,倘若有劫,也只能自己渡。”
黑瞎子受不了她这样讲话了,高高地拱了拱手,夸张道:“谨遵师命~”
曲幽不再理他,自己取了随身包放在一边,先是在身前洒了半壶酒,又抽了两根香出来,也不见她拿出打火机,持香的手稍稍一抖,两根香自己便燃烧起来;随即便看她屈膝端正地跪在地上,高举手中香,朗声道:
“上承天命,下蒙地运,使五界而验安危,殊无私情,天地八方共证。十三煞未全,请开危门,神鬼莫怪。”
言毕,她将香插在土里,直起身以跪姿退行两步,大礼再拜,随即便没了动静。
黑瞎子仔细听了听,察觉她进入了沉眠状态。如果借用某些玄幻的说法,约摸是元神出窍;如果借用灵异的说法,可能就是灵魂出窍……总之可能就是这么回事吧?
两根香很快燃过了一半,香灰还稳稳地立在香上,黑瞎子悄悄松了口气,目光扫过倒了一半的酒壶顿时有点嘴馋,但还真不敢在这种关键时刻放肆,嘀嘀咕咕地自己找个树根坐下,翻出手机,信号已经完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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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没有收到妈妈的回信,想到自己违逆了她的意愿去帮吴邪,张起灵有些微妙的心虚,还有点小委屈;不知是否出于母子血缘之间的特殊感应,他已经一连几天感到不安。
……总感觉妈妈不应当会因为这种小事和自己置气才是,但还是没有缘由地不安。
眼看汪家已经崩溃得差不多了,吴邪也已经把收尾工作安排下去,并没有太大的风险在身上了,张起灵终于决定先行撤退——
撤得不是很顺利,因为吴邪总是能找到两件非他不可的事情拜托他去处理,对其紧急性进行夸大其词的渲染,再表明保守立场,打打感情牌,甚至把几个相对友善的张家人都请出来了,很是牵绊了一段时间,才被张起灵发现不对劲。
夜晚,张起灵在房间开着灯,坐在凳子上等人。
他想了很久,觉得一方面,已经很难搜寻到内族人,重新把张家这台巨大机械的核心运作起来;另一方面,如今见过的几个张家人,似乎对家族的复兴并没有太大期待,最多是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领头人有所依赖。
或许是长年内乱带来的倦怠吧,消磨了对家族的归属感。
就算是他自己,也未必真想再去担起这份责任,把这份责任代代传承下去了。
其实他知道,振兴张家要怎么做。
都不需要帮助,只要妈妈一直在他身后。一个有真神仙坐镇的家族,能给族人带来多大的安全感与能量,一句话就能让张家重返巅峰五百年。
但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是众望所归吗?就像先前的张家那样,因为残缺的长生,像被拉满发条的机器一样高速旋转,填进去一代又一代人。
窃得长生后继发的,这场与天道的博弈,张家终究还是输了。
至于汪家,天道的棋子之一罢了,启用它的那一刻开始,就从未想过要保全它。
这甚至让张起灵感到一丝同病相怜的悲悯了,只是刻进骨髓的家族观仍让他对抹黑觊觎张家的人深恶痛绝,无法对这种家仇轻拿轻放。
……虽然,他早就没有把张家当作自己的家了。
张起灵呆愣了许久,直到房门被敲响,才应了一句:
“进。”
进来的人是吴邪。
门半推开时,他半躲在门后,看了张起灵一眼,就快速撇开了视线,低着头沉默地走进来,手中还拎着一瓶酒。
坐下,开酒,给自己倒满,痛饮。
一时间,整个夜晚只有些许酒杯与酒瓶相碰的清脆声音,和杯瓶与桌面相碰的稍显沉闷的声响。
或许还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吧,但他听不见小哥的呼吸,连自己被刻意压抑的呼吸声也是断断续续的。
吴邪意识到自己又在用感情相逼了,这好像一种深入他骨髓的本能,在他意识到这种行为的意义之前,就开始采取行动。
这让他心里很难受,他其实并不想去逼迫小哥什么……又或者只是理智上不想去逼迫吗?他开始觉得自己虚伪得不可救药了,他本以为至少在小哥面前……
喝下第二杯酒时,他有点想流眼泪了。
很烈,也不是什么好酒,喝下去像是吞了刀子。
真的很难喝。
倒第三杯酒时,酒瓶被张起灵伸手按住。
不经意地,一滴眼泪从泪阜直直落下,掉在小小的酒杯中,没有在脸上留下些微痕迹。
吴邪忽然觉得,他酝酿的那些话,好像都含在这滴眼泪中,一起离开了他的身体,离开了他的心。
他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