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将药丸收起。他即将再次赴任安州,按计划六月中才能与李瑶相会于江州,临别自然万般不舍。他是有妻妾之人,因为厌恶杨氏,杨氏已经守了几年空房;自与李瑶从华山归来后,夜夜独宿于书房,连妾室屋里也不去了。每每与李瑶相会于礼来,与心爱之人独处,难免心荡神摇,但他信守自己的誓言,发乎情、止乎礼。
次日,李恪再次赴任安州。这次,杨妃及几个妾室也一并同行。李恪仍夜夜独宿。杨妃心中生疑,悄悄问张彪,张彪摇摇头,说是王爷的决定,他一个下人也无从知道。
一日,李德謇带回了一个消息:今日朝堂上,侯君集禀明圣上,欲跟李卫公学习兵法,圣上业已准奏。三日后,侯君集会在散朝后隔日到李府登门求教。李靖只说了一句“知道了”。
嗣后,每隔一日,侯君集都会登门李府。李靖只谈兵法,朝堂之事半点不问、儿女之事半分不提。侯君集几次言及,李靖并不接话,侯君集也就不再提起。
每月的月中,月末,李靖都会去上朝。不过是例行公事,应个卯而已。如今天下太平,四海安宁;对武将来说,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是休整的时候。
当月月末,议事完毕,皇帝宣布退朝,单令李靖留下。
皇帝说:“李爱卿,侯君集上奏于朕,说你给他讲授兵法,每到精微之处,你必不教授。因此告你包藏造反之心。朕从不怀疑你的忠心,但侯君集所言,是否属实?”
李靖从容答道:“不是臣想造反,是侯君集有谋反之意。如今中原安定,我所教他的兵法,足以安制四夷。侯君集想学尽臣的兵法,是他将有异志啊。”
皇帝微微一笑,显是不以为意。对于侯君集所奏,也不再提起。
当然,侯君集的兵法学习,也就到此终了。你都到皇帝跟前告了人家谋反,还怎么再登人家的家门。
李家上上下下都觉得这不是坏事。
李德謇说:“且不说一日为师,终身为尊。像侯君集这样,才从父亲这里习得兵法,转眼就诬告父亲,如此以怨报德,实在令人不齿、心寒。”
李靖淡然一笑:“他从未当我是他的老师,我亦从未认可此人为我的学生。他日此人必会谋逆,现今我们李家和他侯家恩断义绝,也是好事。只可惜了侯宗仁。”
李瑶有些不解:“侯君集会谋逆造反?没有迹象啊。”
李靖“哼”了一声:“某日,朝后回尚书省,侯君集骑马越过省门数步尚未发觉。他意不在人,他日必将谋反。”
李瑶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李玙到底追随祖父参加过吐谷浑作战,对侯君集、朝堂之事更加了解一些,他叹道:“所谓‘见微知著’,说得大概就是祖父您这样的。”
贞观十七年,侯君集参与李承乾谋反,事情败露,被处死。妻儿均被流放岭南。牵连了一众人等。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转眼到了六月。六月的安州正是盛夏酷暑,远不及长安凉爽。杨妃及几个妾室纷纷抱怨,安州太热,安州贫瘠。
李恪冷冷地回答:“那你们回去好了。”
杨妃、几个妾室立刻闭了嘴。
自吴王去年六月称病起,便变得古怪。不让她们探病,说怕病气传给她们,连他休息的书房都不让靠近。待他身体康复,出得书房,待他们愈发冷淡。杜氏钱氏冯氏甚至担心,是否会有一日,吴王会让他们下堂离去?几个人惴惴不安了数日,见李恪不只是对自己冷淡,是对府中所有女眷都冷淡,且并不消减她们的日常用度,方才放了心。
惟杨妃更为在意。不,吴王对她们的冷淡不是从去年六月才开始,是比这更早的多的时候。吴王跟她早就形同陌路,只不过明面上还给她留着正妃的体面。对杜氏几个,其实吴王还是可以的,钗环脂粉、衣食用度,皇室家眷里面也是颇为不错的,心情好的时候,还愿意给她们抚琴(这一点其实她很是气恼)。实际上,只怕早在贞观九年,吴王对她们就不如以前了。可笑那几个贱人还无知无觉。
她原本怀疑,是否吴王厌倦了府里的这几个妖艳贱货,在外面又有了红颜知己?她派人悄悄跟踪,却无所收获。
吴王年方二十,正是血气方刚之时,且素有风流花名在外,怎会因生一场病就变得不近女色?何况,也没见着他病中情形,是否真的有病还未可知。事出反常必有妖。杨妃不屑将自己的想法说与杜氏钱氏周氏,只命心腹暗暗盯着张彪几个。
六月初五。天气闷热,暴雨将至未至。安州都督府的人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府里。
李恪心绪不宁了几日了。他时常一个人呆在书房里,拿着那个装着“闭息丸”的小瓶发呆。筹划是一回事,真正动手去做又是另一回事。一旦他服下这枚闭息丸,剩下的事就会由张彪、李玙去完成,等他醒来时,他应该躺在去往江州的马车上,等着在江州与李瑶相会。待他们到达流求,澎湖王会为他们主持婚礼,他们就可以堂堂正正地生活在一起了。他不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