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三个月之后,山匪又下山给他送了东西,这次他倒是没怎么含糊,悉数收下了。这些山匪数年来逼走了无数县令,想必赵广也是权衡利弊过后,明白按照清丰县如今的情况,他这一辈子都只能委顿在这小小的县衙之中,这才选择和山匪勾结。
山匪贿赂赵广,一是让他对于劫掠百姓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二是要他留意清丰县是否有商队路过。这些年间,但凡是路过清丰县的商队全都遭受了埋伏,最后行商之人也不再从这经过了,没了这样一个财路,山匪只好盘剥百姓,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
何嘉虽然早就对这样的结果有心理准备,可是真正查明的时候,还是不由得扼腕叹息。
倘若官不爱民,那民又该如何呢?归根结底,悬在百姓头上的刀根本就不是天道,而是巍巍皇权。
是当权者的纵容、无视,让百姓每日都活在地狱之中。清丰县的问题解决了,整个大盛还有无数个清丰县,想要根治,只能从源头上对症下药。这源头是洛阳城,是宫里,是龙椅上的那个人。
何嘉将那个长随的供词带去了容昭的住处,容昭简单翻阅过后,问道:“赵广这些年收受的钱财找到了吗?”
提起这个,何嘉感叹道:“并不曾发现。我带人去了他的住处一趟,他有一个结发妻子和一个年迈的老母,过的十分寒酸,问及那笔钱财的时候只说什么都不知道。”
容昭思索片刻,道:“山匪给他的钱财不会是一笔小数目。他要么是用在了自己身上,要么是用在了别人身上。”
经过审问,赵广平日里的穿着和吃食都十分寻常,应该并不是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而他妻子和母亲都不知这笔钱的去向,肯定也不是用在了她们身上。
“赵广在外面可有妾室?”容昭问道。
何嘉想了想:“这个倒是不知道。”他前前后后将所有和赵广有牵扯的人都审了一遍,没人提起妾室这茬子事。
“劳烦何校尉,再去审审赵广身边的人,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地方是经常去的。”
听了此言,何嘉连忙又去审了一遍那个长随,发现赵广的确常去城西的一个地方,只不过他一直不让人跟随,所以并不知道具体位置。
何嘉带人在城西走了一遭,多是破败荒芜之景,并没有人居住的痕迹。直至走到最西侧,何嘉发现雪上似乎有脚印,顺着查去,果然在一所宅子里发现了赵广瞒着所有人在外头养的妾室。
那妾室肤白貌美,一颦一笑风情万种。何嘉不敢耽搁,当时便将人拿了细细审问,不出容昭所料,赵广所收受的钱财确实全都在这个外室手中。
赵广倒还算是个聪明的,没将钱财放在屋子中,而是用防水布包裹着,全都沉到了井里。
而这妾室是山匪所赠,原本是一个妓子。朝廷有令,官员纳妓乃是大罪,赵广又实在不舍该女子的美色,这才费尽心思将人藏在城西荒芜之地。
有这女子的供词在,赵广的罪责便又能加上一等。
何嘉将所有参与此事的官员查办了个干干净净,却听了容昭的话,并没有处置赵广。现如今,赵广已经在牢里足足待了一天一夜,他听不到一点外头的消息,心里定是惶惶不安。
办好差事后,何嘉并不耽搁,径直便去了容昭住的客栈,将消息一一说明。
“查出了多少钱财?”容昭问道。
何嘉煞有介事道:“正好一百两白银。这清丰县是个穷的不行的,没成想这群山匪出手还算阔绰,怪不得赵广替他们忠心耿耿的办事。”
一百两白银,说多不多,可能只是洛阳城那些勋贵人家一天的花销,但若是放到清丰县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百两可以保一家人三年衣食无忧。
“足够定他的罪了。倒也多亏他没将这些钱全部花完。”
何嘉被这话点醒,突然想到赵广在外头养着的那个小妾的衣食住行都算不错,而家中老母和妻女无论是所住之所亦或者是所穿之衣都无比寒酸,问起钱财之时,赵广的夫人脸上更不见任何心虚之色,只有满脸错愕。
一人品性如何真的很难说,有人做不了一个好官却能做好一个丈夫,有人一生清正廉洁,无愧于朝廷无愧于百姓却独独有愧于家人。
做人能做到赵广这样衣冠禽兽,卑劣龌龊的,倒还真是不多见。
何嘉在心里暗暗啐了一口。
“大人以为,这一百两白银怎么处置?”容昭问道。
若是按照大盛律法,官员私宅所查抄的钱财都应该上缴朝廷,可……
“想必朝廷对这区区一百两也无甚稀罕的,不如……”何嘉话说了一半,看向容昭,似乎是在等她拿主意。
容昭继续道:“这些钱财原都是出自百姓之手,不妨便交还给百姓吧。正好年关一过,朝廷征税的人又该到了,一百两足够清丰县的百姓交上三年。”
何嘉郑重点头,抱拳道:“道长此举,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