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莲子汤上来,仪芙直嚷着喝不下了,程茵也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只仪蕖用了小半碗。
大顾氏招了手让程茵过去,口中直道,“六丫头还这样小,此番你们南下,下次再见我怕是就要认不出来了。”
程茵乖乖地让大顾氏搂着,仪芙听了这话大惊,“六妹妹要走?”她做别人姐姐才刚做出点滋味,转眼却要分离,家里只剩一个五妹妹仪蕴,可是仪蕴妹妹看着那样弱,二婶婶又几乎足不出户,只有逢年过节才见得到,见到了也陌生得很。
仪芙挨到小顾氏身边,仰着头问她,“三婶婶,六妹妹真的要走了吗?”
小顾氏爱怜地搂着仪芙,放柔了声音哄她,“仪芙乖,你六妹妹到了南省给你寄那里的好吃的好顽的好不好呀?你不是最爱吃甜吗?那里的点心师父专会做甜食,在京城是再吃不到的。”
仪芙就瘪了嘴,委屈巴巴地包了一包眼泪,“我要六妹妹,我不要好吃的好顽的。”此言一出,惹得屋子里的人都跟着赔了一回眼泪。
程茵也被带得眼睛红红,鼻子酸酸,真切地有点一家人的感觉了。
她上辈子的爸爸是在去外地出差的时候去世的,从她记事起她妈妈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家里条件最不好的那几年爸爸白天出去上班,晚上回来还要忙着洗衣做饭带娃,早上走的时候还要给妈妈准备好早饭和午饭,从来不说在外边累不累,回到家就是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看着妈妈的眼神永远像是能滴出水来。
妈妈被爸爸养成了一朵经不起风霜的温室花朵,比结婚前在外公外婆家当女儿时过得还天真懵懂。妈妈当然是很美的,她只要幸福地对爸爸笑一笑,爸爸就能为她付出一切。他们眼里时刻都倒映着对方的影子,相比之下,程茵这个女儿倒显得有点多余。
程爸爸去世前最后一次出差,说好了一周回来,八九天过去了也没音信,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三婶来家里给她们母女俩做饭,程茵听见她们甚至偷偷猜测程爸爸是不是在外面有别人了,程茵妈妈急得六神无主,到了第十天程茵妈妈接到电话说是让她去领尸体,她伏在三婶身上哭得死去活来,说她宁愿程爸爸是在外面有人了。
程茵妈妈去看了一眼就转头跑掉了,等程茵回到家里她的身体都凉了。程爸爸和程妈妈爱得感天动地至死不渝,独剩下了程茵这一个“爱的结晶”留在世间。她上辈子从父母那里得到的家庭温暖加起来还不如在来到古代的这半个多月多。
后来在三叔三婶家生活了许多年,程茵几乎不记得她的父母长的什么模样了,有意无意的家里的照片她一张都没保留,反正有限的那些合照里也没有她的身影。她的全家福是和三叔三婶还有程晓喵喵一起拍的。
大家正在伤感,柳士沅身边的小幺儿隔了帘子在外头禀告,“三老爷同大老爷拼酒,醉得很了,叫三太太先带了姐儿去西院。”
小顾氏道一声“知道了”,再嘱咐一句酒后容易着凉,让小子好生伺候着。大顾氏也道,“回去告诉你大老爷,酒喝多了到底伤身。我虽知道他们兄弟情深,不过是白嘱咐,你们在身边伺候的也要仔细着。”
小幺儿清脆地“哎!”了一声,小心翼翼躬身退了出去,一出上房就一溜烟儿跑没影了。大顾氏的大丫头手里抓了一把制钱还没来得及递出去……
仪蕖拉了仪芙去歇午觉,仪芙哭了一场正是犯困的时候,迷迷糊糊就跟着走了。小顾氏起身跟大顾氏告辞,程茵牵着她娘的衣角也有点昏昏欲睡,大顾氏道,“要不让六丫头跟四丫头一处歇了吧。”
小顾氏看着女儿也很心疼,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过两天就要走了,原就是来作辞的,该尽的礼还是要尽到。二嫂子这些年不容易,也该让妞妞见见她五姐姐。仪蕴那孩子看着太弱了,有个伴儿兴许能叫她高兴高兴。”
大顾氏叹息一回,“仪蕴那孩子真是可惜了,你这样也好。”继而又透出点似笑非笑的神色,“如今老三也把你姐夫那一套学会了,既是醉得很了,倒还能记得老二遣了瑄哥儿上门作请的事儿。”
小顾氏摇了头,显得很是理解,“那边院里确实不成样子,瑄哥儿他爹又是那样的一个人,说句诛心的话,士沅心里其实一向不待见二哥。可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人家上门来请了总不好不去。他既找了借口托词不去说不得就由着他罢了,总归我和二嫂嫂比他和二哥要好说话些。”
大顾氏感慨地拍了拍妹妹的手背,她自己作为长房长媳,这样的事不知遇见多少回,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到了妹妹身上就要替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