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波光粼粼，层层叠叠的波浪随风起舞。微风吹拂过湖面，带着湖水的清香，在空气中荡漾开来。有座茶楼依傍湖水而建，茶楼窗户敞开，微风轻拂，紧挨窗户的座位中，一个矮胖的男子仍不停地摇着把花鸟折扇，仿佛那一点点微风只是杯水车薪，即便如此，额头上很快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晚春时节，天气愈发暖和起来。大熵地处厌赤以南，气候也更为炎热一些。
曹德禄本就畏热，如今完全不能适应大熵的天气，想来他们在大熵已逗留两月。前些日子流连酒楼花巷尚觉得新奇有趣，如今觉得大熵的妓倌与厌赤的妓倌也并没什么差别，细究起来，反而厌赤的妓倌更热烈豪放些，大熵的妓倌不知为何总故作姿态，自命清高的样子，起初还有些新鲜感，久了便令人觉得索然无味。升高的气温和那似有若无的思乡之情都令他心情烦躁
令他烦躁的，还有对面悠闲品茗的宋琰。一双纤长的手指轻轻拈动着茶杯,而后他轻轻地吹了口凉气，小口品尝着茶水，阳光透过茶楼的窗户洒在他身上，将他的轮廓照得温暖明亮。只可惜白皙手背上有块醒目的正在结痂的丑陋齿痕。
不时有人偷偷往这边探看过来。宋琰无论行至何处，总能吸引许多目光。
尽管不得不承认这一幕非常之赏心悦目，这并不妨碍曹德禄越来越看不惯宋琰的做派，甚至连宋琰那张好看的脸如今他都觉得令人发憎。自负、狡猾，不择手段，以愚弄他人为乐。最可恨的是，宋琰总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曹德禄看不惯宋琰的做派，却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就比如这次受韦皇后之命来大熵商讨联姻之事，皇后本意是求娶一个大熵的宗室女，谁知宋琰竟当场夸下海口，要替太子求娶的人不但得是天子之女，还得是天子嫡女。
曹德禄当时就听得大汗直冒，要知道大熵与厌赤的地位并不平等，虽说近些年厌赤靠疯狂扩张有了能够与大熵匹敌的势头，但大熵却一直自视甚高，联姻的选项到宗亲之女也就打住了。当朝皇帝的亲生女已是从未有之，更何况是嫡女。
这宋琰自己不要命就算了，干嘛非得拉上他垫背。
换任何一个人，他都不觉得有可能做到。但偏偏是这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宋琰，让他心底又有些希冀，倒想看看他要如何实现。
这宋琰先是在朝堂之上声情并茂地歌颂了一通大熵那个窝囊皇帝，将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空前绝后。然后挨个表达了对朝中各个重臣的仰慕之情以及厌赤对大熵的敬服之心，再献上如山的财宝——这些财宝也多是从大熵的边境小城中劫掠而来。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趁皇帝和大臣们都如坠云里雾里，宋琰故作为难，吞吞吐吐地提出了替太子求娶天子嫡女的不情之请。理由则更是荒唐，宋琰说皆是因为厌赤太子太过敬仰大熵皇帝，唯一的心愿便是求娶到大熵皇帝的血脉，否则宁愿终身不娶。在宋琰口中，厌赤太子觉得将来自己的子嗣能承得两三分大熵皇帝的风采，便已是天大的福气。求娶嫡女自然也是因为嫡女的血统更为纯正，更能承继大熵皇帝的风姿。
如此一来，大熵的人也不好意思当场发作，只能偷偷想些法子糊弄过去。
当时曹德禄就已听得目瞪口呆，且不说旁的，他们的太子，终身不娶？只怕韦皇后听见都得笑晕过去。
没想到，宋琰不知使了什么损招便轻易破了大熵的谋划，如今竟愿意乖乖交出嫡女。
“曹司业。”宋琰忽而微笑地盯着他。他的唇如红莲初绽，微启时仿佛鲜血盈盈，嘴角微微上翘，落在曹德禄眼中却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相处久了，曹德禄渐渐知道，宋琰这个表情多是憋了什么坏水。
他有些心虚，仿佛怕宋琰能看破他的心思。
“要有场好戏了。”宋琰低声道，目光越过他的肩头。
曹德禄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一个容貌英挺的年轻男子朝他们走来。年轻男子小心谨慎地环顾四周，才在宋琰身侧停下来，低声道：“宋大人。”
曹德禄觉得这个男子有些眼熟，应是此前在大熵朝堂或宫宴上见过，但却对不上号。他不知道宋琰又如何同这人勾搭在一起的。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从某种角度来讲，苍蝇也擅长找有缝的蛋。
“范主事，上次多加冒犯，最近还正想着找机会向您赔罪。”宋琰的笑里有种虚伪的客气。
范敬再次环顾左右：“此处人多口杂，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宋琰为难道：“唉，范主事，有什么话见不得光吗？我这茶才倒上，这可是上好的蒙顶甘露，在厌赤一两可卖三金。”
范敬神色微变，似乎是察觉到宋琰的态度已经悄然发生转变。这些日子，他曾派人去礼宾院送信，约见宋琰，可宋琰却好似没收到似的，未曾赴约。所以他才派人监视礼宾院，等待宋琰外出，乔装打扮来堵他。
范敬一边注意着周遭的情况，一边小声问：“不知宋大人可记得我之前给过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