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他哭。他当时不知道,后来却明白了。当天夜里,他的舅舅韩启在天牢里自戕了。
如果一个人没有希望,他可能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但如果你给他一个希望,然后又剥夺的话,那他多数是活不成的。绝望能直接粉碎一个人。
之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他的母妃经常暗自哭泣。从此凌殊告诉自己,他不是长子,不是净黎天尊的徒弟,但他照样可以继承天君之位。
隅朔听完也唏嘘不止,他似乎明白了凌殊对于天君之位的执着。他是为了证明自己,也是为了让已故的舅舅看见,他真的可以做到这一切。
女魃依旧把草蝴蝶拿在手里把玩着。“我最喜欢三哥了,因为他最有情有义。”
“女魃。”隅朔轻轻唤了一声。
“嗯?”
“拓则和凌殊都是你哥哥。”
“嗯。”
“你有没有想过,我与凌殊没有选择的余地,可你还有。”及早抽身,对她才是最好的。
女魃定定看了他许久,最后重重地抱了他一下,道:“谢谢你,隅朔。”
*
女魃走了。凌殊知道后,也没有说什么。或许他本就觉得,她该有自己的选择。
凌殊驻兵在希夷境已经十几天了,一点开战的迹象都没有。
拓则已经在乾坤镜继承大统,成为新的天君。
这一仗怎么打,什么时候打,凌殊全都没有说明,似乎他也在等一个时机。
隅朔想,可能他和女魃都猜错了,实际上凌殊和衍卿已经有了约定,只是他们不知道。
这一天,隅朔如往常一样,在校场看他们练兵。忽然有人来报,说军营外,有敌军丢了东西进来,然后马上就走了。
天将大喝一声:“继续练兵!”就跟随来报者到了军营门口。
隅朔到的时候,凌殊早就站在那了。眉头紧锁,神色凝重。他看见隅朔走近,下意识地上前一步道:“你怎么也过来了?”
凌殊的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隅朔侧身张望了一下,只看到门口有个黑色的布袋,布袋里血肉一片,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听说有人送了东西过来,我就过来看看。那个是什么?”
“你……”凌殊欲言又止道:“做好心理准备。”
隅朔绕过他,一步一步走向前。
撩开黑布,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可这又不是普通的尸体。人身鱼尾,竟是氐人!
他身上有很多伤痕,鱼尾的鳞片全都拔去了,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隅朔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眶微红,眼泪在不知不觉中,就落了下来。
“隅朔……”凌殊想安慰几句,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我也不知水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明明早已告知你们族长,让他封锁水境,可前几日还是从水境跑出来一批人,他们四散而走,我也……没有办法。”
仿佛没有听到其他人说话。隅朔半蹲着身子,一一检查尸体上的伤口。
“一、二、三……”
“你在数什么?”
“十七、十八……”
“隅朔!”
“一共二十一处伤痕,剜鳞另算。”
“你要做什么?”
隅朔脸色苍白如纸,他冷冷的看了一眼凌殊,道:“不要跟来。”
说完,他负手离开,坚定而决绝。
凌殊怎么会不明白,隅朔受的所有委屈、隐忍,全都因为他的族人,如果这还不能保护氐人族,那么是没有人能够阻拦住他的。
“殿下,这——”
“命三军主帅来主帐议事。”
“是。”
隅朔没有回头。这是他一个人的征程。与任何人无关。
走出希夷境,隅朔突然发现,如今的天界,和他当初来的时候,已经全然不一样了,树木萧条,人烟稀少。正如凌殊和他说的,天界大乱,能避的神族大都下凡去了,现在还留在天界的,都是些避无可避的人。
一路经过守天境、太华境,路边不时有几具尸体,横竖凌乱地放着,隅朔查看了,全都是氐人。
隅朔随手抓了一路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战战兢兢地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前几日天君抓了谋害前天君的氐人族回来,听说大概有百八十人。他们人人凶残,个个狡猾,天君就命人将他们剜去鳞身。也不知怎么的,就在此处,有个氐人挣脱了锁链,一群氐人就和天兵扭打了起来。”
“然后呢?”隅朔面无表情,继续问道。
“然后?然后天君就派了更多天兵来镇压,当时的情况——”那路人一边叹气一边摇头道,“每个人都挨了好几十刀,血流成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