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蓉并没有为这个结果感到宽慰,因为陈阳自这一天起,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过。
他还是照常吃饭,偶尔逗逗狗,让去办签证就办签证,对出国的所有行程都没有任何意见,甚至在王蓉面前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让他打扫卫生,他也一一照做,除了不讲话,看不出跟平时有什么区别。
手机还给他的时候,王蓉没有忘记给他最后的威胁:“别让我发现你又找他,我的命只有一条。”
陈阳接过手机发现卡已经被换过了,他好像也不是很在意,随便看了看就回房间了。
距离事发,只过去了五天,陈阳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张被换掉的手机卡中,有一条终生不被读取的消息,不过短短几个字:陈阳,等等我好吗?
除了去办签证的那天,陈阳没再出过门。
证券公司那边王蓉亲自打了电话过去解释,陈阳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他曾经最想当的米虫,什么都不干,除了吃就是睡。
临出发的前一晚,陈阳在午夜时惊醒。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彭磊彻底从他的人生中消失,不是离开,而是死去。
梦里的一切都那么真实,许许多多的细节都是他们曾经的经历,从相识到暗恋,从告白到偷欢,可最终的画面,是彭磊在他们熟悉的楼顶一跃而下,选择与他再也不见。
陈阳像是发了疯一样的开门跑了出去,跌跌撞撞直到彭磊家的楼下,才猛地停下脚步。
他抬头望向漆黑一片的窗户,几缕月光刚好照在彭磊家的玻璃上,就像曾经每一个陈阳偷溜过来的深夜,彭磊为他留着的灯。
“彭磊……”因为太久没有说话,他的声音浑浊又沙哑,可这一声却饱含了极重的爱意和痛苦,他不停地流着泪,想把所有的眼泪都给彭磊,除了彭磊,他舍不得再为任何人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陈阳佝偻着略显瘦弱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里。
……
彭荟的后事很简单,没有前来吊唁的亲戚,没有相熟的朋友,只有彭磊这么一个儿子。
墓地选在山上很偏僻的角落,是最普通的那种,只有彭荟一个人的名字,没有预留丈夫的位置。
夏日的墓园少了几分萧瑟,山林间树木繁茂,郁郁葱葱,彭磊一个人站在墓碑前,也不显得有多悲情。
尸体火化那天,彭磊回到家在他爸的房间坐了很久。
他爸因为血栓的缘故加上常年卧床,人也不是特别清醒,彭磊跟他说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妈死了。”彭磊坐在这半天,也没看过他爸一眼,“以后这门不用再关着了。”
回答他的只有平缓的呼吸声。
他重新打扫了房间,把那些经常被锁着的,藏着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有的扔掉,有的摆放回本该在的位置,只是习惯性的依旧把所有锋利的东西包起来。
这个家里好像忽然多出许多东西,而仅仅是因为少了个人。
早上的时候他还是会第一时间打开母亲的房门,叫一声“妈”,彭荟以前从来不会回答他,顶多是抬头看他一眼。
当彭磊一次又一次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时,就像有人在一遍遍告诉他,你妈已经死了。
可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硬生生改掉了这个习惯。
头七的时候,这间屋子看上去已经和之前很不一样了,少了几分怪异,更像个普通的家。
没有人知道彭磊心里的难过和悲伤,痛苦的程度,又或者因为摆脱了这样一个母亲得以喘息?
那个唯一愿意听他说话跟他笑的人,并不在身边。
打扫浴室的时候,他在角落里重新捡到了那张被揉作一团的照片,他记起陈阳那天的样子,明显是被吓着了,不知道是被当时的场面,还是被自己。
照片是谁出于什么目的送的他会去查清楚,但陈阳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发过去的消息陈阳始终没有回,是还再害怕吗?
还是感到内疚和自责?
又或者是按照他说的在等他?
彭磊坐在母亲的床边,翻开陈阳送的那本画册。
彭荟对陈阳表现出不止一次的厌恶和敌意,最后甚至以死诉说这份抗拒。
可这本画册却被她时时收在枕边,连里面的纸页都没有半点污渍和折痕,彭磊想不明白,她对陈阳到底抱着怎么样的心情?
不能再等了,这件事也许会成为他们之间一辈子都不能痊愈的疤,但绝不该是切断他们联系的刀刃。
彭磊拿出手机按下熟悉的号码,没想到对面关机了。
彭磊皱了皱眉,直接起身出门。
“你来做什么?”王蓉看到门外的彭磊像是看到什么致死的病毒,恨不得后退几步。
彭磊愣了愣,几乎立刻明白了什么,“您知道了?”是陈阳已经跟他们坦白了吗?还是发生了别的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