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爱,以杀人性命、折磨他人为乐。
若不是盛扶京她十分机灵,每次都想办法把沈确的注意力从杀戮里引开,只怕嫁进来都活不过三天。
这样一个残忍的痴儿,扶京本来就从未把他当成自己的夫君过。况且横竖已经拿到了和离书,她与沈确断得干干净净,就连替他守寡也是不必。凭什么在他死后,那长公主还是要将自己逼成这样!
当真是权势迫人。
偌大的侯府,甚至是整个都城之中,只怕是没有一个肯讲道理的好人。
“夫人?还不睡么。”
外间的白鹿坐起来了,只见那野兽凄惶的影子向着帐子里的扶京逼近,是近乎命令的口吻,“明日府内还要设宴,恭祝长公主殿下的寿辰。您若是精神不佳惹得宴中那些小姐们非议,那长公主殿下……”
“吵什么!”扶京低低训斥道:“我困了就自会睡的。”
明明自己是凶极了的语气,可她却听见白鹿一声轻轻的嗤笑。
这个下人的语气里听不出半点恭敬:“若是长公主瞧见了不高兴想罚你,别怪我没提醒。”
扶京知道她们瞧不起自己。
她只是一介商户之女,一双父母早已亡了,是大哥和大嫂将自己抚养长大,算不得什么大家闺秀。
况且她出身秦县,半点都城里的规矩都不懂。刚来那会儿,将桌子上的牡丹酥糕错认成了真的花,惹了阖府上下好一通嘲笑。
盛扶京,在这座侯府的眼里,与廊上给人取乐的鹦鹉,并无分别。
原来,就连这些下人都知道:自己这个冲喜嫁进来的夫人,迟早也是要给她们大公子陪葬的。
“凭什么你们公侯之家,就可以任意糟践别人?”盛扶京不自觉地恨恨出声,贝齿死死咬住了下唇。
白鹿此言,倒是提醒了她。
她记得就在明日的宴会上,会发生叫一件自己难以忘怀之事。
那是长公主三十七岁的生辰宴,当时的自己喝了一些酒,在席间出来走动吹风,却不妨晕乎乎地失去了方向,在一个废弃的院子里,碰见了沈辞。
醉醺醺的、满眼痴迷着的,轻抚着她脸颊的沈辞。
梦里,她被吓得瑟瑟发抖,直到那炽热滚烫的唇舌落下来,才惊慌失措地推走这个男人,跌跌撞撞着逃走了。
原先她一直觉着这件事情难以启齿,不敢告诉旁人。甚至好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不知道这个男人其实是侯府中,一直避不见人的那位庶子。
可如今她却觉着……这个人,也许能够救她的性命。
虽然沈辞是侯府里的庶子,蹊跷得是,远在边关镇守异族的侯爷因为尊重长公主谢瑜,从来不曾纳妾。
谁也不知道这孩子的来历,但总归长公主厌极了他,因此阖府对此讳莫如深,扶京嫁进来数月,也只是听说过寥寥数语。
他似乎身子不好,一直只在府里的偏院子里养病。当时的自己,大约是误打误撞进了他的院子。
当时只觉得那地方寂寥异常,处处阴冷,又十分的破落偏僻。
还好,她没忘记那地方在哪。
*
长公主谢瑜在生辰当日,一早便去了宫里面见太后。盛扶京不必去向她请安,因此醒得很晚。
昨儿她在凌晨十分才眯眼睡了一小会儿,在梳妆打扮时也是睡眼惺忪的,果然遭到了白鹿的冷嘲热讽。
盛扶京只当听不见,她默默地从铜镜之中打量着自己,第一眼时竟有些陌生。
嫁入侯府还不到半年,她的两颊已清减了下去,一双水润眸子的眼尾隐约向上挑,原本圆钝带驼峰的瑶鼻形状愈发显了出来,年少时颇有些饱满丰腴的樱唇也变得稍嫌轻薄。
不过寥寥数笔的变化,可她整个人的青涩之气却已经浑然不见,只一眼便叫人心惊,居然是一幅倾城艳绝相。
从前在家里的时候,那些年长的婆子们便都不喜欢扶京的样貌,总背地里议论她这是个祸水薄命模样。嫂嫂每每听见了这话,总要动怒斥骂一番,随后笑眯眯地把扶京搂在怀里哄着:“我们青儿分明是杏子眼银盘脸,将来有福气得很。怎么能是薄命相呢。”
没想到,居然真让那些婆子说中了。
梳妆打扮过后,她便得去外院,帮着接见那些前来赴宴的官宦小姐们。
这实在不是个好差事,这些都城里的世家贵族小姐,自幼一块儿长大,很有她们那心照不宣的一套。
虽然不会刻意为难扶京,但谁也不会拿出正眼瞧她。
以前,扶京还会为了这些事情而伤心,努力讨好着她们,现在想来真是大可不必。
招呼完众人,盛扶京便落坐在小辈的次桌。她一杯一杯地饮下了玫瑰甜酒,圆圆的杏子眼将席间众人一一扫过去,目光却是逐渐发了冷。
尤其是在看见,那主桌子上的长公主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