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苒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得过心脏病的人。
如果不是她亲口说出来，我估计旁人永远也不会知道。
她苦笑了一声，对我说道：“你知道一贫如洗是什么样子吗？整个家搜刮一片，都找不出五毛钱，饭缸里掏半天，掏出来的竟然是几只虫子，你知道那种情形多么恐怖吗？你不知道，你也永远无法想象到那种场面。”
人类的悲欢，从来都是不相通的。
人类的痛苦，也从来都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之前，我对钟苒并不了解。
因为她对自身的放纵，我甚至对她都有一些偏见。
直到她述说起那些无人知道的过往。
“那个时候，我姐因为残废，终身无法从轮椅上站起来，而我又刚刚考上大学，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除非我丢弃学业，然后出去打工挣钱，我一直不喜欢上学，但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上学对我来说，居然成为了一种奢侈。”
钟苒自顾自地说道：“姐姐她对我太好了，不仅帮我完成了心脏移植手术，让我活了下来，而且坚持让我完成学业，为了挣钱，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
钟苒直直地盯着我，而我只能摇了摇头。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能做什么啊？
钟苒的眼眶里，一瞬间漫出了豆大颗粒的水珠。
她没有伸手擦拭，而是继续说道：“她为了挣钱，开始出卖了自己的身体，两百块一次，那些一辈子都没有女人的老头，那些天天无所事事的小混混，那些被家里母老虎压榨的畏首畏尾的中年汉子，各种各样的男人，他们开始在我姐的肚皮上翻滚……”
钟苒越说，啜泣的声音越大。
“有时候，她一天都躺在床上，一刻都不曾闲着，因为她美啊，在我们老家那里，那也是一朵鲜艳的红玫瑰啊，那个时候，她还没有结婚呢，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可她为了我这个妹妹，她放弃了她的一切，放弃了她的做人的尊严，最后甚至因此，失去了她的生命。”
我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钟苒的时候。
那时，在她的老家，有妇人带人堵门。
那名妇人说，钟苒的姐姐钟馨害死了她的丈夫，是她将艾滋传染给了她的丈夫。
原来，事情的真相是这样。
我忽然想起了一句话。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病是什么吗？
是穷！
钟馨突然离职回家，手里带着三百万，是为了救她的妹妹。
她放弃尊严，躺在床上被人践踏，也是为了她妹妹。
钟苒因为姐姐，活了下来，也读上了书。
这段姐妹之间的情谊，或许是她心中最大的温暖，也是最大的痛苦。
我站了起来。
我走向她，轻声对她说道：“对不起。”
钟苒听到这句话，呵呵了一声，笑了。
她说道：“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道歉，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哪怕我姐真的做了对不起你们家的事情，那也是为了我，如果你要恨，就来恨我，我不想她死了还被人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