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评估的时候碰过其中之一，被叶雪笙扎到现在。
如今，天音竟将它们无一错漏、逐个碾过。
叶雪笙感觉自己回到了幼时面对奶奶的时候。恨之入骨、无能为力。你总不能向招呼同龄男生那样，拿东西砸她脑袋。她恶毒，却是和你有“亲缘”的老人，这在偏远山村代表了全部的道理，如果违反，会让你的妈妈被人言戳断脊梁。
对天音的愤而无力，则是因为能力不足，无从下手。
第五次数错。叶雪笙拿起刚刚填完转交报告的圆珠笔，将它的笔帽拿下，又重新扣上。
辛珀宵进屋的声音打断了她近乎强迫症的行为。
她没抬头，问：
“他们为什么要弄出那样的伤口？”
叶雪笙知道，地下组织接了脏活，会留下特色的东西作为标记，类似“某组织称对此负责”。比如斩首。但刚才死者身上的伤口费时费力，制造恐怖也有更经济高效的方式，叶雪笙在东南亚执行任务的时候见过。那么，到底是为什么？
辛珀宵隔了一张桌子，在她对面站下。过了片刻，才说：
“最开始，是为了把DNA植入骨髓干细胞。”
一开始只有沿脊柱方向的一条切口，而且被试都是自愿参与。时代所限，对原理的理解远没到DNA、干细胞级别，操作更是没那么精细，只是把异能者的血液注入被试脊柱。
后来，为了刺激更多人参加，也为了安抚参与者的家属，加之当时灵桥主体在基督教盛行的欧洲，这个举动被安上了宗教意味——为人类共存而献身。于是便多了一条横向切口，类似十字架。
龙桥焰周时期，实验和安抚意味都不再有，粗长的十字只代表超物种的居高临下，这时他们已不把自己和其他人视为同类了。
辛珀宵推翻龙桥执掌灵桥后，龙桥的后继者们建立天音，把敌对的灵桥也归为异类，正因如此，其洛背后才会留下十字型伤口。
到天音先任首领澈夜，这个固定标识被废止。据说是因为澈夜嫌太丑。天音回复金主的方式变得更随心所欲，因人而异。澈夜偶尔亲自接些黑活，本不需要标识，因为他会直接解析掉目标全身的铁离子，没别人做得到。但不知是不是无聊，澈夜会堪称中二地在尸体额头留下字母“LN”，油性笔、荧光笔、番茄酱……辛珀宵觉得他一定是杀了人后，随手找了身边的一个东西来标记。因为某次澈夜还用苹果皮摆了个LN，咬了一口的苹果大概是嫌酸，扔在尸体死不瞑目的眼前。
辛珀宵以为，澈夜废止这个标识，和他用“LN”代表自己一样——“LN”是“澈夜”二字英文直译后的缩写，他并不是找不到更合适的音译，他是故意。
天音解体，侍奉者隐匿，这个标识已很久不曾出现。这次再现，可能是示威，也可能是伪装成示威的声东击西。
关于那个“十字”前世今生，叶雪笙是在随后一段时间逐渐了解的。当天晚上，辛珀宵并没有说那么多，当时的叶雪笙也无心听那么多。
得到辛珀宵的回答后，叶雪笙放下手里的笔：所以黄政委说天音用人做实验，是这个意思。
抛尸地的监控到了，辛珀宵先行离开。叶雪笙把填好的案件移交报告检查了一遍，拿去交给阿尔菲，之后立即向影音检查室走。途径法医间，叶雪笙停下，转身去警员工作区。
奎克也在，眼睛鼻子乱跳地看了叶雪笙一眼。叶雪笙没在意，对阿尔菲道：
“我想再去看看受害者的遗体。”
阿尔菲很惊讶：
“特派不想让你看，你何必——”
叶雪笙打断他：
“我总得自己看的。”
今天有他替我看。明天呢？不能总让他挡在我前面。
脑中纷繁的混乱静下来之后，叶雪笙突然想到，刚才辛珀宵的黑发还有些湿。他一定是刚发作完，冲洗过后，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干，就赶过来了。
“我总得自己看的。”
她在心里对自己又说了一遍。
叶雪笙到影音检查室的时候，大屏幕上的监控影像正好放到一辆车停下。
一个男人从后备箱里拖出被害者的尸体，起身之后踉跄一下，接着跪在尸/体旁崩溃大哭。一个婀娜身影从副驾走下，风姿绰约地走过来，好像她不是走在昏暗巷道，而是在香风拂面的花园。叶雪笙注意到她的右臂不自然地垂在身侧，想起资料里说朱丽叶曾经出过事故，右臂几乎没有行动能力。
这个人是朱丽叶。
经过路灯的时候，朱丽叶抬头看向监控所在位置，倏然一笑。
检查室里一阵寒意翻涌，有人喃喃说：“怎么感觉她是故意让我们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