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爬过,这样的夜晚,注定不得安宁。
林宛丘的声音在山间回荡,如一粒沙粒滚滚而来:“你可以选择在这里随便找一棵树吊死;也可以选择回头躲进一次又一次的故事里;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和我一起拼尽全力挣扎,然后对这个荒谬的世界狠狠竖一个中指。”
洪青站在林宛丘身旁,向着远处望去,层层山峦是那样不真实。如果顺着河流走下去,故事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洪青这时才觉得,这个世界已经太小了,小到没有办法装下万千声音,小到无法再保持安静。
林宛丘甩甩被汗水浸透的头发:“其实我也在想,我来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什么呢?挨一顿毒打然后悲惨的死去吗?这个世界太荒谬了!荒谬到没有一丝一毫的意义!但是面对这个破碎的真相,我依然想要追求更有价值的东西,我不想活了下来,却忘了作为人该如何。”
林宛丘举起钢笔,直视着洪青的“眼睛”:“你选择了我,选择了让我经历你的故事,赐予我书写你的人生的权利,那我便给你诠释你自己生命的自由。你是最后一只青鸟啊,怎么能不飞一次呢?”
洪青没有说话。两个鬼魂沐浴在澄澈的月光里,紧紧握住彼此的手。
林宛丘指间的伤口因用力而崩裂,鲜血流出,将洪青的骨头染红。山还是原来的山,树还是原来的树,可是仿佛又都不一样了,风吹过,晃动着绰绰约约的温柔。血骨相融,无论是何种形态,她们都是同样的东西。
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村民”们终于姗姗来迟。他们贪婪地蠕动身体,一步步逼近,流了一路浓稠的粘液。林宛丘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知道我说这话有点破坏气氛,但是能不能飞姐姐你给个准信儿,不能咱俩想别的办法。实话说,我真有点害……怕啊!”
话没说完,林宛丘就被洪青一脚踹了出去。
水面激起万丈水花。一滴晶莹的水珠在月光下呈现出万千景象,落进覃望舒的眼睛里。
岸边的戊土蜈蚣已经徘徊着靠了过来。眼见有几只蜈蚣已经快到河边,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八点到了。”齐升看看手机,“走吧。”
“要不然再等等。”席玉小声提议道,却不敢把整船人的命堵上。
“我们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命吧。某种意义上,她比咱们安全。”戴景策说道,
眼见蜈蚣马上要扑到船上,席玉几乎带了哭腔,“两位大爷行行好,来的时候我们还给您行礼来着,能不能放我们一马,赶紧离开,越快越好。”
那两个纸扎人一动不动。
覃望舒从口袋里掏出一抔黑土,抹在纸扎人的眼睛上。纸扎人立即像是活了一般,船桨抡得都冒了火星子,带着众人飞速离开了这里。
“‘月儿’说‘极目不见故土,自然难知归途’我就留了个心,走前从花盆里刨了点。”覃望舒解释说。
席玉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没飙过车更没飙过船,此刻靠在船边干呕。一边呕,一边还不忘泪流满面,愣愣地看着那座黑色的山:“宛丘她……”
“她会追上我们的。”覃望舒眉宇间第一次露出极尽温柔的笑意,他眺望着远处,却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将那个孤勇的少女从溶溶月色中分离出来,于是情不自禁伸出手,试图捉住远方嘹亮的青鸟啼鸣。
森森白骨极速燃烧,洪青在下落的瞬间生出血肉和羽翼。她畅快地飞向云端,又向下俯冲,一声宛如新生儿啼哭的鸟鸣发自苍穹。“村民”们早已烟消云散,只有戊土蜈蚣被震成万段,血染青山。
但是林宛丘无暇顾及这些。物体的急速下坠剥离了空气,直到砸入水中的前一秒,林宛丘还在心里骂:“这只喜怒无常的怪鸟。”
随及又被柔软的羽毛托向天际。
林宛丘浑身湿透了,紧紧抱着这世界最后一只青鸟,她们飞过高山、飞过河流、飞过破败的村落和孤独的长夜,追上了回客栈的船。
一个摆身,林宛丘被甩进了覃望舒怀里,她注视着向着月亮飞去的青鸟,在熟悉的皂香里,终于劫后余生忍不住哭起来:“别把我当球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