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收回视线,居然会过早出现一种感同身受的酸胀感。
“上周一那份试卷是不是还没对答案?你们也不提醒我是吧?”英语老师笑眯眯地进来,用有些嗔怪的语气开玩笑说,“行了老师自己想起来了,都把试卷翻出来啊,待会儿我们先把试卷讲了。”
教室里一时间充斥着各种开箱翻书的声音,英语老师在讲台上看着:“藏得够深的啊你们,翻箱倒柜的。”
分了科搬了教室,习惯却没变。温迟迟从桌上一堆没讲过的试卷里很快抽出英语老师说的这份,还在不知不觉被那封信牵着,余光不自觉往前桌上。
但其实什么也看不清,李槜身高肩宽,灯光落到她的桌子上都被埋了一半,是他的影子。温迟迟在南方女孩中,至少这个班级,身高并不算矮,平时却连看板书仍旧要把椅子往外移移,挺直身子。更遑论说此刻要看清他有没有从薄薄一本英语课本里发现一封信。
思绪百转千回,达不到目的,回神其实也就转眼间。
惊醒温迟迟的是前方骤然更深笼罩下来的身影,她被宽大校服掩盖住的肩膀控住不住轻轻颤抖一下,视线尽头,李槜弓着身子往后一些,手肘弯曲着在空中划过,应该是想从桌洞里掏出一份试卷。
相同的动作,直观地就在她面前发生过,温迟迟突然想起他倦怠的眉眼,然后恍然惊醒——他哪里拿得出来什么试卷,不是被连同作文一起交上去了吗?
眼见大家试卷都找得差不多了,英语老师的声音适时响起:“对了,作文我都已经改好了,但被我忘记在家里了,到时候我让课代表发下来给你们......”
已经收回视线的温迟迟用拇指按了按手中的碳素笔,感受到笔压在中指圆茧上的钝感。
还是自己告诉他交试卷也可以...到底可以什么可以......
教室那头,徐徐的女声说到这,话锋一转:“大部分同学都写的很不错,比上个学期有进步,但是有些同学,别说进步了,我不知道你是忘了还是怎么的,千叮咛万嘱咐最后连个作业都没给我交......”
英语老师站在讲台上,视线能轻而易举传递到后排,具体一点说,也就是温迟迟旁边,廖海乐的位子:“多的我也不说了,下去自己反思一下吧,都快高三的人了,要真是自己不想学,老师也帮不了你半点......”
温迟迟察觉到旁边人隐晦传过来的视线,面容依旧静默恬淡,但心里却因为讨厌的人犯错被批评了而难以低沉。
“你牛逼。”
英语老师开始念答案,温迟迟隐隐听到左边传来这么一句,但她恍若未闻,连额都没侧一下,只继续用红笔在试卷上打勾。
倒是前面的高川柏微微转头过来,看着他们这出官司,皱了皱眉头。
所有的选择题改完,完形错了一个,语法填空错了一个,温迟迟把试卷翻回来,手中的红笔重新换成黑色。
她确实只提醒了那么无足轻重的一次,也没管廖海乐听见没听见。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这原本就从来不是她的义务,她也没想法要去帮助什么失足同学。温迟迟确实永远会等大家改完听写,但没有必要按照一个霸凌者的想法,去做任他差遣、逆来顺受的冤大头。
温迟迟侧了侧头,更加听不清廖海乐砸笔的声音。
与他的所作所为相较,温迟迟这点手段或许不痛不痒,但戳到软肋就是最有用的,考得进一中的人就有一点不好,坏也难坏到尽兴。就像廖海乐,再怎么试图摆脱应试教育,尝试脱离循规蹈矩,却还是下意识会因为英语老师一句并不指名道姓的批评。
但不痛不痒又怎么样,她就是故意的。
温迟迟垂了垂眼睑,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正要找出另一套题来写,原本习惯先讲阅读的英语老师却突然话锋一转。
“先翻过来看语法题吧,我估计着这题你们错的肯定多,这是下个单元的语法,这样,也省得待会儿了,我干脆先给你们讲一点,”她说着放下试卷,“把必修课本打开......”
温迟迟的心口陡然震颤。
英语课本。
甚至顾不上旁边的廖海乐会不会察觉,她几乎是凝视着前面,像在等待什么,又似乎更像后悔。
或许看不到——
但其实反射到脑海里的画面再明晰不过。
看到结果的温迟迟已经下意识自己补全前半段。
李槜随手拿起放在书堆头的英语课本,夹着东西的那页轻而易举就被摊开。
他或许愣了一下,或许司空见惯,但总之最后,他只是轻飘飘地,把那封淡蓝色的、薄薄的信,原封不动扔进了右边挂着的、敞开的书包。
书包拉链只拉开小半,其实什么都看不到,温迟迟却仍旧看着,目光像掩藏在寂静海面下汹涌翻滚的浪。
望着那样轻飘飘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