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令府正厅内人影晃动。
“二弟,现在赵地局势甚是危急,自从邯郸陷落以后,大王含辱被秦军虏往咸阳,许多王室嫡亲都遭到追杀,在咸阳作中车府令的堂叔刚刚谴人秘密来信儿,要为兄选派王族优秀子弟到咸阳避难,保留赵国王族血脉,以图日后光复赵国!”
“堂叔的主意甚是,大哥决定让谁前去?”赵佗闻之,眼睛一亮。
“如果要去就必须遴选年轻且文武兼备之士,为兄和城内的宗亲长辈们都已经反复商议过了,在众王族子弟中就数你和族弟赵光合适了,为兄决定派你和赵光一起去咸阳,到时候堂叔自会妥善安置你们的!”
赵佗急问:“大哥,那你们在这里该怎么办?”
“此小邑粮草不足月、士卒不足万,恐怕难以维持太久,为兄将率众人到代地与代王会合,一起抗击秦军,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
“看来也只有如此了,那愚弟何时动身?”
“我害怕夜长梦多,突发变故,日头断不可拖延,还是即刻动身为好!”
“好吧!待风声过去了,愚弟再去代地寻找你们!”赵佗想到又要与母兄分别,内心塞满了忧伤和忐忑之感。
赵佗和母兄三人默默地吃完了最后一顿团圆家宴,又给母亲磕了个头,拜别了城内宗亲长辈,带着母兄的嘱托、带着无限的离愁、带着足够的盘缠,同赵光一起悄悄地离开了蔓霞城。
穿过上党驿道走了几日,人饿了行动也就迟缓了,看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在一古槐处停下马来,从包裹里取出干粮,两人靠坐于树下咀嚼开来,赵佗想起了与父亲第一次去邯郸见堂叔赵高时的情景。
当时,秦公子嬴政还在邯郸做人质,而赵高当时与秦公子嬴政交往密切,见赵蒲近来在邯郸闲适无聊,赵高就私下询问赵蒲有没有兴趣去会一会秦公子嬴政,赵蒲点头曰:“早先闻得此公子,会一会也无妨。”
赵高遂引领赵蒲进入秦公子府,会见于公子嬴政,当小赵佗第一次面见公子嬴政时,只有两点感觉,其一人很恭顺,其二相貌平平。秦公子嬴政当时热情地接待了已经被诏封为武章君的赵蒲,赵蒲见秦公子嬴政举手投足间“谦恭仁和”,丝毫察觉不出其怀有任何虎并天下之志,而公子嬴政看到赵蒲身边年方九岁的小赵佗,小孩儿眼神里自然流露出聪明伶俐,甚为喜欢,摸着小赵佗的头曰:“此儿我看有大福大贵之气,日后应有一番作为的!”
后来干脆让小赵佗坐于他左侧身旁共进家宴。当辞别公子嬴政之时,公子嬴政摸摸小赵佗的脸庞,特意叫家仆取来金质小玩俑一件,命家仆系于小赵佗腰间以示爱怜。
从小模糊的记忆里,秦公子嬴政还是比较和蔼可亲的,没想到经年过后,他竟然幻化成了横扫诸国的暴秦之王,甚至连父亲也被逼死于他的刀兵之下,自叹世事蹉跎,难以预测。
赵光的话打断了他的回忆:“二哥,此次入秦投奔堂叔,咱们得事事小心,如果身份被奸人发觉,不仅不能复国图兴,反而会丢了自家性命!”
赵佗摇了摇头,抚慰道:“贤弟,此言差矣,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勾践灭吴,十年未晚,身负国耻家仇,即使掉了脑袋,我辈也绝不可退缩!”
赵光苦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抱怨道:“但愿小弟这颗脑袋不要落在咸阳,要死也宁愿死在赵国,客死他乡是小弟最不情愿之事!”
过了半晌,二人起身上马沿着驿道向西前行。经过一处处高低起伏的山丘,来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一大片开阔之地,赵佗立于马上搭掌远眺,娓娓而道:
“贤弟,前面直行约摸就是故韩之地苑陵城了!几年前,秦兵与我赵军在肥城及番吾的战斗中,秦兵先后被我赵军歼灭十万余人,损失巨大,进攻连连受阻,无奈秦兵又将主攻矛头指向韩国,秦国故意挑衅韩国,强索韩国土地,但是韩王安企图苟安,只好献地于秦,不想秦将内史腾率领秦兵突然南下渡过黄河进攻韩国,一举打下了韩都阳翟,俘获了惊慌失措的韩王安,最后占领韩国全境,韩国就这样轻易被灭亡了,接下来就剑指赵国,赵国如今也濒临灭亡,下一个不知该轮到哪国遭此厄运、百姓惨遭屠戮了!”
赵光抱怨道:“秦王真他娘的狡猾,一贯采取离间各国,中央突破,由近及远,逐个歼灭的毒计,如若六国能象以往一样联合起来讨伐秦国,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啊,既然赵国已经灭亡,其他国家也惶惶不可终日,我看割地求和,想要罢兵自保的幻想怕是一去不返了!”
两人一路遇到许多蓬头垢面的难民经过,他们正拖儿带女地向东方艰难迁徙,两兄弟驻马道间默默注视着他们,赵佗见一拄杖老汉颤颤巍巍地迎面过来,就驭马上前向他打问道:“老人家,你们从什么地方来,将要到什么地方去?”
这老汉拄着个木杖,颤颤巍巍地答道:“唉,我们都是韩国人,连年战祸又遇大旱灾,粮食都颗粒无收,秦军还要时不时前来抓苦力,百姓们都活不下去了,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