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怜悯她,他甚至不在乎她哭还是笑,就像颗石头。
不过就算他冷漠的像石头,好歹也是块会动会说话的石头。薄依知连忙抬起手抹了把眼泪,动作有点粗暴,敏感薄嫩的眼下肌肤瞬间就被她擦红了。
蓦地,她手腕被人抓住。
应河俯下身,双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而随着这个动作,他的脸猛地靠近她的脸,和她近距离四目相对,薄依知甚至能从对方清澈的眼底看清自己哭得可怜兮兮的倒影。
“……”
薄依知脸缓缓红了。被看见哭就算了,还这么近距离观察,她好歹也是他的老师啊,今后威严要往哪搁?
薄依知挣了挣手,应河却抓着不放。那双纤细柔软的手,看着柔弱,却到底比薄依知要大一圈,也毕竟有着男性的力量。不过也是因为少年太脆弱了,这样强势的禁锢没让薄依知产生丝毫畏惧,只是让她疑惑。
他要干什么?
薄依知疑惑地看着他,水洗过的眸子异常澄澈,像是透亮的宝石。长而卷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像是清晨的娇嫩花瓣上楚楚可怜的露水。应河默默看了半晌,倏地低下头,啄走了她下眼睫毛上一颗未滚落的泪。
薄依知:“……”
薄依知睁着眼,直接当机。
“……你干什么?”
就算是石头,突然凑过来亲她一口,也是很让人震惊的。
何况应河不是石头。
他会说话,会思考,有温度,有柔软的唇,和漂亮得不似凡人的外表。
薄依知瞬间感觉眼下被碰过的那块皮肤都烫了起来。还好,应河没有继续做出奇怪的动作,或许是察觉到了她隐隐的退缩,直起身放开她的手腕后退一步,说:“好看。”
……什么好看?
薄依知脑子直打结。就在此时,她看到应河退到一边,眼神也从她脸上虚虚离开,随意扫过她刚才完成的画。
“哦,你说这幅画吗?”
薄依知不知为何轻轻松了口气,但那口气又很快提了起来——应河最近好不容易“改邪归正”,好一阵子没画那些阴郁的玩意了,可别被她又带歪了。
她有点紧张地看着应河,观察他的反应。
应河随着她的目光又看了一眼画,又看了一眼她,点了点头。
“发泄出来就好了。”
应河又认真地加了一句,认真地端详了一阵她的画。
“你画的画全都好看。”
破天荒地,连续说了三句话,都是为了安慰她。
薄依知眼神突然就柔软下来,觉得在公司遭遇的一切也都没什么了。
外表坚硬的石头,很努力地软化自己,轻柔地抱住她,就像是小刺猬努力地对她翻开肚皮。刚才那个举止怪异动作生硬的吻,还有现在这些短促不带修饰和情绪的安慰,一切都还是冷冷的硬硬的,但薄依知能感受到其中的善意和温柔。
她幼稚软弱又爱哭,但他接纳她的眼泪,没有嫌弃,不加评判。
她很逊,一个人什么都做不好,被骂靠男人都无法反驳,可是应河说她的画全都好看,她也不是一无是处。
她所有的自私懦弱和阴暗都在画里,他说,发泄出来就好了。
认真的样子真可爱,他居然真的真的在安慰她。
应河,那个第一次见面都懒得多说一句话的冷酷男孩子,在安慰她耶。
薄依知眼睛还是红的,睫毛还是湿的,整张脸却迅速溢满笑意,让应河想到雨后骤晴盛放的花,有点困惑于她情绪转变如此之快的同时,不由紧紧盯着她的脸。
好看。
想要留下来。
他手指又动了动,想去摸她的脸,却想起刚才握着她手腕吻掉她眼泪时她微微后缩的动作,停了下来。
应河转身走向自己的画架。
可惜她不是花,不能随便摸,也不能封存在琥珀里。
那就画下来吧。
就像一直以来一样。
只是夜深,伸出手指触碰画纸上一颗惟妙惟肖泪滴的应河,突然心底生出一种陌生的空虚。
他无意识地抿了抿嘴唇。那一刹那的一切——那颗眼泪的温度,女孩柔软的面颊,湿润的咸味,疯狂地从记忆里席卷上来。
他第一次觉得画不够。远远不够。画上的人和真正的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应河又翻开自己的素描本,往常明明很喜欢从头到尾浏览,她那些巧夺天工的细节,每一张都能细细品味很久,可今天却感觉索然无味。
他忍不住回想她皮肤的触感,温度,她脸上似乎是护肤品的淡淡香气,她惊呆的眼神,清澈的眸子轻颤的样子,羽翼般颤抖的睫毛。
忍不住幻想,如果笔下的一切也变成现实被他触碰……会是什么样子呢?